關夫人見此,歎了口氣:“好,我不說了。你,你心裡有打算就好。”
母子相對無語,一時有些寂靜。
好一會兒,關夫人拭了拭眼角,收拾心情,拉住關天鋒的手,摸摸他臉:“鋒兒,你要做什麼就去做,心有盤算就好,是爹和娘對不起你……讓你,讓你這麼小,就擔了這麼重的……”
關天鋒含笑:“娘,我很好!我就願意活成這樣,這樣肆意的活着,哪怕受傷死了,也不覺得後悔。這樣才不枉一生。”
關夫人淚水盈盈,捂住他口:“不要說死,你得活着。你想做什麼就做什麼,娘不攔着。但要好好活着,你别說這些,剜娘的心。”
關天鋒低沉:“是。娘你别擔心,我武功好着呢,也沒幾個能要了我的命。我當然要好好活着,向天争命。娘,你知道的,如果真的象你希望的那樣與世無争,我們現在連屍骨都不知道在哪裡。哪裡不險惡呢?現在這樣就很好,至于将來,我們走到那裡再說!”
他平靜叮囑:“娘你明日就回去,不久後,我要去西域,可能要幾月才回。那時我就回長安,以後就都好了。”他眼中寒光一閃就收,眼眸深了深。
關夫人倒不吃驚:“是要去不戒門嗎?”
關天鋒點頭:“這本是議定了的。”
關夫人點點頭:“江湖傳言多有謬誤,這不戒門倒也不是什麼窮兇極惡的門派,說是域外門派,倒不如說是域外之國,隻是沒有立國而已。雖則傳言大不戒修羅王兇神惡煞,倒也不必如此做想。但凡門派或着國家,都會有定規,反而不會亂來。你隻要小心行事,無論成與不成,倒不至于有性命之憂。”
關天鋒:“是。這不戒門倒是有趣,有西域之主之威,倒不立國,反而更重武林身份。域外多有稀奇納罕之事,倒也不必以我大唐慣例來看。”
母子商談許久,關夫人才被送回另一個帳子歇息了。自有侍女忙碌伺候。
飲馬牧場雖有翻新,但也沒有來得及建主家居所,原主家也不會來此,即便有事,多是派管事來。僅有的屋舍也都是管事雜役所居,關天鋒自不會居住,就在野外搭了帳篷暫住。
目送母親遠去的車影,關天鋒:“妙戈,安排下去,明日啟程。”
一個青衣少女閃身出現,輕甲蒙面,拜倒在地:“是。”
關天鋒:“ 天道刑殺他們來這裡大概要多久?”妙戈:“三天足夠,三位尊者腳程很快,千裡路隻需幾日,已經在路上。”
關天鋒淡淡一笑:“如果三位尊者來了,就請他們自行前往西域。”
妙戈遲疑:“婢子以為,三位尊者固然武功高明,但前往西域之事,反而是勇武健兒更為合宜,三位尊者天下殺手為最,倒不見得适合此行。”
關天鋒笑了笑:“本也不是要他們行軍打仗,我自有其他安排。”妙戈行禮離開。
很快,雪帳不斷有人進出,直到第二天,雪帳消失,仿佛從沒有出現。
而關天鋒也踏上行程。
他獨自向西域前進,西域這條路他已經走了好幾次,自信不會有什麼意外。直到了邊境小鎮落腳,無意中遇到不戒門的斯亞。
出手傷了斯亞後,就知也沒法繼續隐匿行蹤了。可惜了一下,原本他是要前往摘星宮探一探的。
摘星宮的青月牧場,水仙谷的神湖牧場,他都想要。是貪心了點。
雖然刻意的避開了不戒門的人,也隻能改變原計劃。
一路行來,越見荒涼,心情反而輕松了。
塞外的世界,給他一種山高水遠的感覺,讓他忽然覺得世界之大,其實人心多麼渺小。
出了邊關後,也沒走衆所周知的商路,而是走了刀鋒門最近清理的道路,比原本的商路要近得多,他本就想開辟另一條安全的商路。
跋涉了幾天,忽然遇到風沙,等到風沙過後,居然迷途了。眼看風沙過後,烏雲滾滾,一場大雨就要下了,在西域遇到風雨可不是開玩笑的,很可能連屍骨都沒有了。
關天峰心情沉重,卻也不慌亂。仔細辨明方向,認準一處,縱馬狂奔起來。
草原上的暴風雨可不是鬧着玩的,如果不明不白死在這裡可真的是笑話了。
天很快就黑下來,他的心情也越來越沉重。
猛然發現前面有燈光,就知道自己判斷對了,這個方向果然是生路。
驚喜中催馬馳驅。燈光看似在眼前,卻有些遙遠。等密集的雨點都落在身上了,才到了近前,他隻覺得冷汗都下來了,劫後餘生的感覺。
這是一個孤崖,草木不生,突兀而立。一個帳子在孤崖上,燈光從那裡透出來。
他不及細想,此時其實也容不得他多做考慮,揚聲:“主人家,我是過客,遇雨無奈,可否容我進帳避雨?”他怕對方聽不懂漢話,還用了這些年西域通用的魔羅語。其實就是不戒門的語言,自不戒門立威西域,各國大多通用。
說罷,人已經縱馬向孤崖上去。他的馬極是神駿,很快就上了山崖。
就聽到一個人用魔羅語回答:“可以。”
看來主人是西域人,倒也好心。
關天鋒上崖後,就看有一個馬棚,随手将馬放開,由它自去。人已經掀開帳門走了進去。
帳子極大,但是很空曠。帳中是一個戎衣少年,正坐在帳中擦刀。沒有燈,帳子四角各懸着明珠,使帳中頗明亮。這使關天鋒既驚奇又有了好感。
他也喜歡把珠子裝在屋子裡帳子裡照明用,卻被人指摘奢侈。
珠子不為照明,把它珍藏在匣中,豈不是浪費?會使它更有用嗎?看來這人想法和他一樣。
孤帳空曠,明珠華影,雖未相識,猶如故人。
這少年擡起頭來,兩個人都吃了一驚。
這是個典型的異族少年,挺鼻深目,一雙眼睛居然是深紫色的。
此時站起來,摘下頭盔與關天鋒相見,如瀑布流瀉的頭發居然是金子般的色澤,沒有束發,隻随便披着。
臉如刀削出來的一樣冷硬,沒有表情卻帶着殘忍冷酷的殺氣,有一種極危險的氣息,英俊而神秘。
他看着關天鋒,關天鋒沒有回避,拱手為禮後,兩人互相打量。
少年随手把刀佩在腰上,微微一笑,一種威壓感立刻出現,兩人這一眼,立刻認出了彼此的身份。
從沒有見過面,但天下沒有第二人象對方一樣讓自己了解那種威脅的感覺,熟悉得就象熟悉自己一樣的對手。
“大不戒”關天鋒冷淡地開口,在西域遇到大不戒,也不是意料外的事情。
“關天鋒”大不戒神色古怪:“真沒想到。”
不是沒想到會遇見,而是沒想到關天鋒是這種樣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