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邊事物,動态不再迅疾,在蘇時傾眼中,盡可緩和拆解。
看似隻是一點小小的技巧變化,卻讓蘇時傾的眼功有了大幅的進益。
萬千世相,自此不再不可追及。
劈砍落葉的一招勢罷,蘇時傾調息旁看,才發覺自己已經練習偏感術有整整一上午了。
不停地在失敗的溺海裡撲騰,以至于日升高照了都罔顧不知。
後知後覺雙眼酸澀,蘇時傾連忙用指腹按摩眼皮。
“你已經學會偏感術的其中關竅,很不容易。饒是我初學的時候,都花了不少時間呢!”冼夏不經意之間,拿蘇時傾這個凡人和自己比較,語間流露驕傲。
蘇時傾對自己高要求,并不很滿意:“還遠遠不夠。”
要想毫無懸念地勝過慕青雲,所做的功課還遠遠不夠。
“年輕人就是心急。”冼夏與蘇時傾恰好相反,悠哉得見不到輸的憂慮,“今日還有多半天,你就哪兒也别去,呆在梅花樁下,把偏感術練穩妥咯!”
“……好。”蘇時傾順從答道,知道冼夏不會害他。
練習偏感術中的雙目靜觀,是件及其耗費精神力的事;
而一整日不休息停歇地練習,更是精神力、意志力和耐久力的三重考驗。
蘇時傾飯忘了吃、水顧不得喝。冼夏要他練,他就真的原地坐着,哪兒都不去整整一天。
蒼穹失日,樹梢挂月。
無數次眸眼開合、無數次神息輪轉,靈寶山又一次迎來子時。
冼夏終于滿意,向着蘇時傾說“可以了”、“足夠了”,才令第一日的修煉告一段落。
“過度凝神注目,及其削弱氣血。若不是要追求急功,我也不會如此逼你……”冼夏有片刻恻隐不忍。
蘇時傾不折不抗的老實勁兒,也不知道是好事、還是壞事。
“你沒有逼我。這是我自願的。”
自願在修煉中勞累苦挨,自願在競逐裡置身度外。
冼夏自知勸不動他,幹脆也不勸了:“用眼到現在,心神難免還在亢奮——你今晚休息,勢必也難能安然。”
“睡不着,我也會老老實實躺在床上。明早依舊卯時到這裡。”
“好!看好的就是你這股意氣!”冼夏毫不吝啬自己的贊歎。
倒是想看看蘇時傾驕氣的樣子,可惜蘇時傾不是輕易驕矜的人。
當天晚上,蘇時傾果然如同冼夏說的那樣,睡得不安穩。
翻來覆去,雙目的勞累感從晴明穴開始,往周身經脈流竄。睡夢裡,仿佛有無數隻手,拉拽着他的腳腕,要他陷溺進不醒夢魇的沼澤裡。
“锵——”
蘇時傾要感謝敲鑼的打更人。
清晰銳利的鑼聲猶如破魇之劍,砍斷了拉拽蘇時傾留連迷夢的手。
不早不晚,時辰還是卯時初。
取了盆清水淨面,蘇時傾調整狀态,用過剩的執念戰勝了倦怠。
在皎月點星的伴随下,再一次慢行去到西峰倉庫前。
“我今天要教你——‘挪移典’。”冼夏沒有讓蘇時傾等太久,今日直奔教習主題。
“什麼是‘挪移典’?”就算蘇時傾不問,冼夏也會回答的。
冼夏想用最簡要的說辭說明:“挪移典是移筋易竅的法門、也是變換重心的要術。”
蘇時傾冥思後回答:“我不懂。”
也說得太簡要了,能不能舉個例子?
冼夏猜到蘇時傾會有疑惑,當下便解釋給他聽:“顧名思義:移筋易竅就是把筋脈和穴位,在體膚之下偏移毫厘方寸;變換重心,就是把氣力、速度、精準等習武的重心有計劃地側重調整。”
蘇時傾上道,明白了一兩分:“和偏感術有點像?”
“偏感術就是挪移典的入門。偏感,偏差的隻是五官五感;而挪移的是什麼,你已經知道。”冼夏廢話從不多說。
“你教我。”偏感術尚可以自行領悟,可挪移典——
蘇時傾總不可能真拿刀劍剖解開肌膚,使筋竅穴位粗暴地更易。
冼夏分了股神力凝聚在蘇時傾的氣海,神力一到氣海處,便被吸納。這令蘇時傾的神息更為精純。
“你不是人。”冼夏忽出一語。
“啊?”蘇時傾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
冼夏複述重申:“想象你自己‘不是人’。”
不是人,那是什麼?
“是風。是水。總之,做人之外的萬相紅塵。”
蘇時傾随意偏頭,看到了晨光。于是,選擇做光。
“氣海不在你的氣海處,在光的末端、在光的起點,在光所途經的軌迹後。”冼夏像在念詩,利用抽象的陳辭,引導蘇時傾氣海挪移。
氣海當然不能夠抵達光的末端、起點、軌迹後。
但是,在蘇時傾神識迷走的間隙,氣海中心挪移離開了原位。
看似簡單,卻不簡單。
動用的不僅僅是意念。神息在搭橋、精元在牽線,就連流淌的血液也為了氣海的挪移悄悄改道。
氣海都挪移了,還有什麼不能更易?
蘇時傾自由聯想,一會兒學浮雲聚散、一會兒習啼鳴噪弱。挪移的又何止氣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