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冀州城城門長什麼樣子、城中大道左右陳列些什麼攤位,都不過草草掠眼,蘇時傾無心觀看。
隻看容情,就已經夠了。
城門攤位的内外景緻,大抵都相似。
唯有容情,時時刻刻精靈變化,最最與衆不同。
“問你話呢!看我發什麼愣?”容情似要撥浪鼓般折騰着蘇時傾的手臂。
“啊?在問我?問我什麼……”心間意動,難免失神、不由自主。蘇時傾倉皇低頭,躲避容氏兄妹探究的視線。
容情好耐心重複:“前面就是酒家客棧,正問你喜歡吃什麼?帶你下館子去。”
“都、都好。”過往可想都不曾肖想,他們三個人竟還能有在一塊吃飯的機會。
比起重逢,“吃什麼”當然不重要了。
隻是容情卻不滿意蘇時傾的回答:“可不能‘都好’。難得哥哥在,他掏袋子,我們可得狠狠地宰他一頓才行。說吧,愛吃什麼?”
問着問着,一行人的前後腳就邁進了冀州城中的緣福客棧。
“我、我掏錢袋子好了。”問蘇時傾東,蘇時傾答西。
容情撇下親哥哥不照顧,着重體貼蘇時傾。親自挪桌椅,将小師弟穩穩按定在位子上。
她彎身湊近蘇時傾的耳畔,刻意教他怎麼找容錯的茬兒:“莫當冤大頭。我哪裡能讓親親小師弟掏錢袋子呢?大将軍位高俸祿多,請個三兩餐的飯錢,不會介意的。”
吐息溫潤、措辭魅惑。
當年還是小不點的半大囡囡,如今已出落成窈窈佳人。
蘇時傾口渴,拿起面前桌子上的杯盞喝了又喝。茶喝盡、杯見底,他還不自在地頻繁舉杯。
容情卻還意識不到這些呢!意識不到女兒家家不能對男兒郎随意撩惹;意識不到正值意氣年少的他們,春意會暗湧萌發。
什麼都不知悉,容情隻當蘇時傾渴得很,還關切地為他斟茶。
蘇時傾光喝茶,就喝飽了:“點。我點菜。”
看來不點菜,容情不會放過他。
容錯指節敲敲桌面,示意要容情也為自己斟一杯。
容情權當沒看見。
獨一份的待遇,還真是特别。
“客官點什麼?”小二早就在邊上等候着了。
“小師弟點什麼?”容情比緣福客棧的小二,還要熱情幾分。
蘇時傾的回憶裡,是知道容情的嗜好的。可時間畢竟隔得太久了,她的口味興許發生了變化?思量間,突然又想起容錯曾經暗示過自己。
那暗示的、本不明白的話,現在不就派上用場了麼?
“一份糖醋魚。炸得酥脆些,多放酸梅。”這道菜酸。
“一道口水雞。芝麻别放太多,紅油要上好。”這道菜辣。
“還要、還要一鍋酸辣湯。料記得少擱些,不要作羹、要作湯”這道菜,既酸又辣。
蘇時傾索要得很笃定。
容情肯定喜歡這些菜的。
至于自己喜不喜歡,蘇時傾沒有考慮。
想着容情該是滿意的?轉眼看她——
可她此時的表情卻很驚詫怪異。
蘇時傾疑惑地問:“怎麼了?你不喜歡?”
“呃……自是喜歡的!”菜式确實合容情的口味。
隻是,無論再怎麼喜歡,都不該同時點、上同一桌的。
如此吃法,腸胃都該變酸變辣了。
“你喜歡就好。”蘇時傾傻傻,還辨不明容情牽強。
你不懂情,我不懂意。
才子佳人愛漠情疏,得慢慢來。
還是容錯替蘇時傾容情兩人解的圍:“小二,前兩道菜都上。酸辣湯換成不要蔥的慢火煨藕湯。再加一道,清炒茭白。”
“對對對,還是哥哥改得妥當些。”容情順勢下台階。
咴!下次可不敢再叫蘇時傾點菜。
蘇時傾當然不會回駁容錯的異議,隻是細想到,慢火煨藕湯和清炒茭白都是華中菜色——都是他的家鄉菜。不由得,暗生忐忑。
拾起了久遠的軀體反應,過往何時,每每承接容錯容情善意的時候,蘇時傾是都會忐忑的。
應該是想太多了?明明還沒有與容錯相認。
蘇時傾胡亂收起遐思。
是巧合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