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時傾笑不動了,怎麼還把偷聽這不光彩的事情大肆宣揚呢?
永林班衆洩了吵嚷的氣勢,被突然撞破氛圍的兩人吓唬得一愣一楞的。
“别像天塌了一樣,個個喪着臉,戲妝都不驚豔了。正在生辰壽宴上呢,都笑一笑。”容情不合時宜地開朗,不覺得永林班遇到的難題有多值得悲傷。
老班主率先回神,歉疚滿滿回應:“是永林班對不起楊員外和衆賓客的期望,我這、這就找楊員外退約去。”
然而,容情拉着蘇時傾,把出客院的拱門阻擋住了,沒給老班主出去的機會。
老班主不明白容情的用意。就連蘇時傾,也不明白。
“我有比退約、還聘金好上一萬倍的主意。老班主要不要聽一聽?”容情信誓旦旦,今日的煩惱事她都管定了。
不止是永林班衆,連蘇時傾都意外地看着她。
老班主不敢輕信,怕又一次失望。後面跪立的正淨、青衣、與其餘子弟,卻乍時興奮,把容情當作了救命的貴人。
“班主,不如聽她一聽?”個個眸中閃閃期冀,将希望盲目押在了陌生的容情身上。
老班主聲顫,小心翼翼問容情:
“你是神醫嗎?”能妙手回春,救戲班大師兄于頃刻?
“不是。”
當務之急就是救永林班唯一的小生恢複。容情不是神醫,又哪裡來解決問題的能力?
衆人沮喪。
容情理不得這麼許多,隻把自己的奇思妙想随性托出:“你們班子裡,原定着今日出台的主角兒病倒了,對不對?看診、抓藥、煎藥都要時間,等他好起來,肯定趕不及。未必要生病的人上台,但是老班主腳已經跛了,也不能勝任。”
确實。為難之處,正如容情複述。
“你們看看他怎麼樣?能頂替嗎?”容情的手指,指向蘇時傾。
這無厘頭的舉薦,可把蘇時傾驚呆了。
“我?”滑喉咽落的問字音節,催生出險些嗆死蘇時傾自個兒的唾沫,“容情,這玩笑開不得。”
容情卻正經肅穆,反過頭來怪蘇時傾:“我沒開玩笑。”
沒開玩笑,卻言語都是不正經。
她很有信心,朝永林班衆張揚推介:“看看這七尺半的個兒、練武的寬膀,穿搭戲服綽綽有餘!”
蘇時傾急着為自己申辯:“我不會唱戲的。”
“對啊,他不會唱。”永林班還剩些殘存的理智,沒有随意地當即采納。
可容情像是打定了主意,非促成蘇時傾上台不可:“啧,不必你親自開口。唱功有老班主呢!你和老班主演個雙簧,學動作就行了。我相信,你定能将颦笑投足學得标準、學得妥帖的!”
“這這這……不妥。”蘇時傾倔強地頑抗。
容情硬泡軟磨,此時勸言柔了三分:“就當幫永林班、幫楊員外一個忙?”
這份善意好心,怎麼帶着赤條條的算計捉弄?
蘇時傾有難處,把“難堪大任”的生澀如實陳說:“我對戲曲一竅不通,極易露怯。”
容情則給足他鼓勵:“不怕——你就當學的是劍式輕功。我小師弟的天賦那麼好,肯定三下兩下,就能和當家的齊肩!”
說得蘇時傾薄面皮腆紅:“不會有賓客想看的。”
“怎麼沒有?”容情無比誠懇,誠懇得把捉弄的意味盡斂藏,“我就想看。你就權當為我演的,去吧去吧。”
蘇時傾是拗不過容情的了,擡眼望向永林班衆,看當家的的意思。
正淨拉着身邊的青衣,引跪着的其餘子弟站起身來,搶着說:“我們沒有異議,老班主也沒有異議!”
有異議又能如何?現在這境況,隻能“死馬當活馬醫”。
起來的子弟衆未經指示吩咐,就匆匆忙碌起來了。手忙腳亂,從屋内取來塗面的油彩、從架上拿來裝點的戲服,左右開弓就要給蘇時傾扮上。
容情讓開蘇時傾近身的位置,向後倒退、緩緩離開,沒忘記狡黠地揮手作暫時的道别:“我就在閑庭坐着等,等你為我華妝演戲。”
蘇時傾除了無奈,隻能無奈。
能怎麼辦呢?權當哄她開心。
認了命地閉上雙眼,任由粉黛撲撲似涼非涼上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