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證據。但蘇時傾猜想,谷牧城應是有備而來的。
那身紅袍金帶閃耀奪目,比自己之前穿戴的戲服相比,還張揚招搖得多。
風頭氣勢強了不隻一丁半點。
蘇時傾莫名郁郁。
谷牧城可不管蘇時傾見了他是喜悅、還是郁悶,嘴快巴拉巴拉不停地就向容情邀功:“我早到冀州城了!為了打聽情妹妹的去向,幾乎每間客棧都訂了三兩間上房。可緣福客棧裡,那沒眼力的小二哥今個兒中午才告訴我你的消息。情妹妹,可别怨我來得遲了。”
叨語連珠,容情壓根就沒機會搭話,更别提性子本就偏内斂的蘇時傾。
容情的面色不算太好,許是被谷牧城的窮追不舍驚惹到了。
谷牧城并不打算消停:“緣福客棧的小二哥不靠譜,但好在确切地告訴了我你的動向。我繼續打聽,耗了好多銀子呢——你可得心疼心疼我。打聽來的消息說‘有姑娘不帶賀禮參加生辰會’,哈哈,這檔子事除了情妹妹你,還能有哪家姑娘做的出?”
“你跟蹤我,還那麼理直氣壯?還要我心疼你?”一物降一物,容情遇上了她的克星。隻可惜言辭敵力不夠,面對谷牧城隻有受氣的份兒。
見容情搭理他了,谷牧城隻當花銷出去的銀子頃刻回了本:“沒事兒沒事兒,不用容将軍報銷。我谷家養得起!”
容情越聽越上火,哪裡還記得上一樁要幫蘇時傾淨面的事?
誰知道究竟是無心、還是故意?這時候的谷牧城,才恍然擺出一副發現了蘇時傾的樣子:“原來時傾也在。你們倆認識的?好好好,可太好了——我和情妹妹成親的時候,時傾一定要來,來幫我擋酒!”
“誰要嫁給你啊?”這樣類似的話,聽谷牧城一來二去三聒噪地每逢碰面就講,容情起初的零星羞臊都消磨成了現在的無比煩躁。
隻是今個兒當着蘇時傾的面,神迷意亂地竟厚不下臉皮繼續聽谷牧城胡言亂語了。
容情轉身,不理身後事就走。
手肘輕擡,卻挽留不住容情已然離去的身影。蘇時傾沒能得到想要的關于蘇一野問題的答案,心間泛泛微澀微苦。
“欸,情妹妹!你别撇下我走了啊!”
看着容情跑遠,谷牧城連句客套話都不曾撂給蘇時傾,甩蕩紅袖直追前人而去。
蘇時傾聽着與他不相幹的吵鬧,心中的赤果果的嫉羨泛于言表。
他也想邁開腿,任性地追上前去、任性地比谷牧城還搶先,追上容情。
雖然有這樣的欲念沖動,但奈何他的顧慮也多。
茫然害怕——
相隔相錯的距離,會不會已不僅是那麼幾道街口?
拉不近的數載歲月,是不是已成為無法趕上的鴻溝?
蘇時傾這麼追上去,還有沒有意義?
絹帕再次沾水,蘇時傾心不在焉地擦洗臉上的油彩。如此循回十餘次,估計着臉上應該幹淨了,他才鄭重将絹帕滌理浣洗幹淨、擰幹折疊,不嫌棄濕意,置之于胸襟懷中收好。
離開水井,起身後,擡步前走。
直覺指引蘇時傾走向街口東側,可等到步入十字街道中央的時候,他被摩肩接踵的人潮推擠踉跄,又不确定這個方向是否正确了。
人潮容不得躊躇不前的茫然客,豈能由蘇時傾占着道路中央的好位子?
順氣自然地,蘇時傾就被擠兌到拐口路邊。
握劍的左手手膈在了某個攤位的桌架上,蘇時傾這才強撐着、堪堪穩住。
“小心些,别撞着我的貨。這些可都是我精挑細選進購的,貴着呢!”擺攤小夥吝财,更關注自己的攤位受損了沒有?
蘇時傾心底焦急難平,道歉的時候少了誠摯。
他抱着期冀,向沒好氣的擺攤小夥探問道:“兄台,你有沒有見到一個着淡橘裙裳的姑娘匆匆跑過?”
苦于嘴笨,形容不出腦海中她的巧言俏兮半分。
許是知道這樣的描述太籠統草率了,蘇時傾匆匆補話:“那姑娘的身後,還跟着個大聲嚷嚷的紅袍男子……”
識海燥風起,神尊冼夏已數不清是第幾次無奈扶額。
笨蛋時傾。
明明可以描述容情的個子、容情的相貌;明明可以形容容情的身飾、容情的辭言。
可最後,他竟搬出了“紅衣谷牧城在她身後”這個所謂特點。
擺攤小夥果然一臉忌憚瞪視蘇時傾。
蘇時傾還糊塗得等答案:“你為何,如此看我呢?”
擺攤小夥笃定地說:“人家未婚夫追未婚妻,小兩口的家事。你是什麼想攪局的不相幹的人?”
未婚夫追未婚妻?
“不是……”容情谷牧城明明未到那樣的關系。
擺攤小夥卻繼續錯解:“還說‘不是’?依我看,你就是想攪局、就是不相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