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的第一場比試告一段落,蘇時傾終于可以專心地去看容情那邊的情況。
雖然每每看到癡纏在她周圍的谷牧城,心頭總是郁悶。但蘇時傾歸根究底不想錯失容情颦笑怒罵的每一分秒,所以眼睛還是實誠地緊跟着他們的方向。
容情已經很努力地去争奪那原本屬于她的香囊了。
但是,谷牧城的虛勢花招太多,又是捉弄人的老油條,她一時半會并不能争得過。
偏生時運還不湊巧,屬于容情的比試眼見着就要開始:
“将軍府、抱璞守劍宗容情!西北涼州阿木農·加塞班!請上一号比試台!”
容情隻能舍棄了自己的香囊。邁步朝一号台上走去之前,狠狠剜了谷牧城一眼。
谷牧城像是意識不到自己讨厭,還樂呵樂呵、滿臉喜氣。
容情登場。
淨靴如同她的佩劍名字一樣,潔白“無塵”,緩緩又穩當地,落在了一号台子之上。
蘇時傾抓緊了前去,在熱鬧的人堆中,硬生生扒開了個前排的位置。
擠得艱難才喘上口氣,結果看見谷牧城正在自己對面那一側,悠哉遊哉,周身空檔寬闊得很。蘇時傾喘上的這口氣,又險些嗆回肺腑胸腔。
說不上來,自己對谷牧城的觀感,為何與初見時大不相同。
隻能找理由——
約莫是容錯容情都不喜歡谷牧城的緣故罷?
谷牧城顯然也看到了蘇時傾。
兩人在視線交錯的頃刻,各自又挪開了眼。就像沒有看見對方一樣。
谷牧城與蘇時傾不是一類人,一驚一乍,要做人群裡為容情呐喊加油得最熱烈的那一個:
“情妹情妹,卿最嬌媚!”
“情妹情妹,牧城永随!”
“拔劍無塵,英姿無畏!”
“列榜揚名,争鋒奪魁!”
容情被吵得面色通紅。蘇時傾猜想,這不是害羞、而應該是惱怒。
又介于正在比試台上,百雙千雙眼睛盯着看着,她想回罵、又實在不能。
可不憋屈麼!
一号台子的判官,是個脖子上圍着黑布綢巾的胖大叔。許是被布料勒住了粗脖子,開口喊“比試開始”的氣力有些牽強。
好在,場上兩人尚能聽清晰。
比試正式開始。
容情的對手是個粗犷的漢子,聽判官之前介紹了,來自西北涼州。
之所以不詳盡介紹氏族宗門,許是因為師出所在放至中原并不顯赫。不過不代表旁人就能因此小觑了,論上體格和力氣,怕是難有人能與他硬碰硬的。
容情不認得阿木農,但阿木農早就聽聞過抱璞守劍宗及将軍府的威名,心有敬畏,故而并不因為容情是個女子就心生輕視。
兩人繞着一号台沿,隔着老遠的距離轉圈。
不是漫無目的地轉,而是心思缜密、步步為營,相互觀摩等待、試探耐性。
此間是最需要凝神看、側耳聽的關鍵時刻。
而谷牧城的大聲叫嚷,多少還是幹擾到了容情。
這是難免的事。沒有人會對連珠炮似的情話,完全無動于衷的。
容情沖着谷牧城那張讨厭的臉,怒斥道:“你!吵——到——我——了!”
字字咬牙切齒,恨不能将谷牧城這隻花孔雀生吞活剝。
谷牧城雖然愛鬧,可卻識相。見容情動了真怒意,當即把剩下的半粘膩半助威的情話咽回了肚子裡,改向阿木農說亂七八糟的粗鄙之語。
什麼“阿木農,輸成蟲,不如回家幫務農”;
什麼“阿木農,勝蠻熊,徒有氣力膽子慫”。
變相地,也算是給容情助陣。
蘇時傾聽着聽着,都佩服谷牧城的嘴皮子了。摸不透,究竟是怎麼做到不間斷地怪語連珠的?
阿木農經不起激惹,感覺除了台子上的容情,自己的對手又多了一個。正值比試期間,也不能應激跳下台子去,将谷牧城狠揍一頓。
緊随容情之後,阿木農也因為谷牧城而覺得實在窩火。
比試的兩人相互試探得夠了,停下了轉環的腳步。
隔了這麼久,終于有個令容情一掃灰霾的事情發生——她滞步停下來的方位,正好面對着蘇時傾的正向。
一改窩火和憤然,容情也顧不上攻防的節奏,就直線沖過來,沖到蘇時傾所在的這一側的台子邊。
阿木農以為有詐,躲閃得慌不擇路。
可誰顧得上阿木農呢?容情是實打實為着蘇時傾抛卻策略的:“時傾小師弟!你打完啦?”
“嗯。”蘇時傾點頭回應。
“赢了,還是輸了?”容情似乎忘記了自己仍在比試之中,無塵劍也幹脆負在了身後。
“赢了。”是蘇時傾的角度和面向,才能看清楚或是谷牧城、或是判官、或是阿木農的那張張不悅的臉。
容情尤不自知:“你大聲點嘛!看熱鬧的人太多了,我聽不大清楚你說的話。”
蘇時傾聽話稍稍擡高了聲量,不過也仍舊是算小聲的:“我怕像谷牧城那樣,耽擾到你。”
“不必在意谷三分那隻花孔雀,隻管大聲地回我就是了。”容情眸星閃閃,期待着。
蘇時傾想讓容情高興,真就罕見地洪亮開嗓:“我赢了!師姐,你也要赢。”
容情果然滿意,贊賞後生可畏:“我就知道——抱璞守劍宗出來的子弟,鐵定不會讓外人讨得好去。”
越談越有興緻,要是換個無名之輩,譬如蘇時傾這樣的,台下的看客早就不耐煩了。
可誰讓容情美名遠傳、是将軍府的二小姐,加之容貌姣姣,看客縱然等得久,心頭也樂意。
世事總是失衡,世人當然雙标。
不過,唯有一人,肯定不會遷就容情。
阿木農·加塞班先是被谷牧城髒話擠兌,又被容情罔顧無視,惱火到了極點。再顧不上策略和禮讓,朝容情跨步大刀、攻襲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