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腦子不‘廢’。”面對對手的挖苦無須正經,蘇時傾答非所問。
“哈哈!你還挺幽默。”嶽冥泉看着蘇時傾,摻帶倨傲的憐憫,“好吧好吧,既然你一心選擇求死,我就成全你。”
蘇時傾在消化“成全”這個詞,很不快意。
卻又見嶽冥泉下一步的動作,更匪夷所思。
嶽冥泉用尺餘長的匕首,毫不猶豫地割破左手拇指,拇指指腹自然流出濃紅的血液。随後,他倒擡手掌,将血液點抹在自己的兩道眉骨間隔中央。
不忘嘴裡念說咒語、陣陣有辭:“晶血疻,印堂扣,舍身堕仙莫回頭。”
來回往複念了有好幾遍,嶽冥泉額間留下了觸目驚心的血色印痕。剩下的血液不經面頰流落,而是滲入了蒼白的體膚,染紅了雙目的眼白和瞳仁。
蘇時傾敏銳地察覺到,嶽冥泉周身的氣場是在随之變化。
“喂!你在做法麼?”遂興試探一句,要是能打斷就好了。
“……”多話的嶽冥泉戛然間寡言。
表情也不再哂笑,而是詭異妖谲地反複拉扯着肌膚,好像很不适應這副軀殼。
周身的空氣開始如同水紋波蕩般被影響振動,每隔一陣,就晃一陣蘇時傾的眼,産生令人扭曲的錯覺。
三号台子場上場下都靜滞了,生怕呼吸聲都驚起異變。
冼夏知悉到了關鍵時刻,不可再失态耽擾蘇時傾應戰,隻好忍着對眼前光景的怨念,竭力克制情緒靜觀。
台下的容錯唇線彎成嚴肅的拱線。嶽冥泉之前的六場比試,沒見使用這些詭秘的招術。現下施展了,豈不是實力又會大增?
急着進攻的,成了嶽冥泉那方。
匕首快劃——
短鋒拉長似長劍,銳尖突刺如勁槍。
無論是勁道、還是速度,嶽冥泉的全部能力比較之前都有了大跨度的晉升。
蘇時傾抵擋得越來越吃力。偏感術集中在視力,就差點被匕鋒刺瞎雙目;偏感術專注于聽戶,便險些被匕刃削耳。像是處處被針對——腳下的八卦步,踏坎位、遇西側堵;邁離位、見東邊截。
沒過多久,蘇時傾身上開始出現傷痕。
傷痕深深淺淺帶出長短不一、駭人淋漓的血迹,像極了淅淅瀝瀝沾濕衣物的雨線。
嶽冥泉的精神全在戰鬥的四肢上,面部嘴口之類無關緊要的部位,反而缺乏了控制。因此說話尤其耗氣,不得不字字珍惜:“認……輸嗎?”
黑烏紗判官也被嶽冥泉的反差驚駭到了,現下不是在輕視蘇時傾,而是對比試的後續有些憂慮:“蘇時傾,你認輸嗎?”
蘇時傾答複道:“你很強,但還不足以讓我認輸。”
嶽冥泉沒有接腔,再次張口,是為了将匕首的握柄咬住。
也不知道那雙猩紅的目,看着這四方天地和人,是不是都染滿了腥血色?
蘇時傾正思量着,不能完全依仗偏感術、八卦步,那麼,是不是需要運轉挪移典來背水一戰?
蘇時傾正規劃着接下來的戰術:一味地退避守禦,隻能将優勢消磨得絲毫不剩。
隻是,留給蘇時傾的機會,真的不多了。
嶽冥泉的堕仙詭術還不是最後的絕招。他暫時空閑的雙手,從懷間抽出來幾件物什,幾件看上去來頭也不簡單的物件。
五面小小的旗子。旗面連着細杆,每張都大概是巴掌般的大小;布料呈朱紅色,邊沿鑲焰浪形的黑邊,還畫着形容不出的扭曲符畫。
本是右手手持,嶽冥泉一張一張遞給左手,像是清點确認着旗幟的數量。
當五張旗幟全部清點完畢,蘇時傾驟然覺得心頭拔涼。這不是他自生的感受,是冼夏在識海裡傳遞給自己肢體的顯化悲觀。
“怎麼了?”蘇時傾還是擔心冼夏。
戰神今日不像素日凜威八面的神尊:“‘怎麼了’……‘怎麼了’?”
面對冼夏的語氣低迷、愁意難消,蘇時傾敬用了尊稱:“不要慌,冼夏師父。你可是重天上的戰神尊,你不該是這個樣子。”
沒有了傲氣、沒有了強迫,冼夏好似想象到了晦暗的行路盡頭:“時傾,對不起……武林大會開始前,我還小瞧凡間的比試,說‘不幫你、讓你自己來’。但現在,不是我‘不想幫’,确實是這一場,我真的‘幫不上了’。”
“沒事,我可以的。你不要、不要一副像交代後事的樣子。”
言談仍在識海,近在咫尺;身形卻已迷離,遠隔山隘。
冼夏幽幽道:“如果……如果實在撐不下去,你就聽容錯勸你的話,先退陣下台去。保住命,比什麼都重要。”
蘇時傾急得心苦,如果撬開自己的腦子,能把冼夏的心事看清就好了!“方才還叫我查堕仙樓、查暗探,現在又叫我别打别纏、快認輸?哪有這樣的道理?”
究竟怎麼了?
冼夏不要蘇時傾撬自己的腦袋,他把心中之所以希望寂滅的原因傾吐而出:
“嶽冥泉手上拿的,是法器,是制約之術強悍、專克術法靈息的‘五行倒錯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