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奚醒來的時候已經身在大船之上，睜開眼便看到王蒙守在她的床邊，她伸手摸了摸王蒙滿是胡茬的臉，刺刺的，有點紮手，從前王蒙總是收拾妥當的出現在她面前，這還是第一次見他如此不修邊幅的憔悴樣子。

靈奚問：“我昏迷了多久？”

王蒙撫了撫靈奚的額頭，沒讓她起身：“你太累了，睡了一天一夜。”

靈奚知道王蒙在騙她，一天一夜王蒙不會憔悴成這個樣子，胡子也長不了這麼長。

靈奚又問：“我們現在去哪裡？”

“南嶺。”

“去那裡做什麼呢？”

“帶你散散心。”

靈奚隻說了幾句話就又睡着了，迷迷糊糊的，她聽到王蒙催人叫船開得再快些，又叫人給她用藥，大概是一些保命的丹丸之類。

靈奚想了想，王蒙是想要帶她去南嶺找大巫，讓大巫用他的壽命給她續命，至于分多少，那日王蒙同高馳說過了，靈奚知道的。

折壽為他人續命這種事有違天道，不然富人都可以分窮人的壽命，如此的話富人都可以長命百歲。

但是帝皇的壽命可以這麼做，王蒙雖然還不是齊州的皇帝，但是他有帝王之命，他可以用自己的陽壽為他人續命。

可是靈奚不會要。

第二日的天氣極好，靈奚站在船尾看着一望無際的大海，王蒙拿了披風為她披上：“海上風涼，看一會便回去吧。”

靈奚看着廣闊的海面道：“王蒙，這是我第一次看到大海，很美。謝謝你。”

王蒙走到靈奚身側：“我陪你一起看，日後若是想看了，我就帶你過來。”

靈奚沒回答，王蒙低頭無奈的笑了笑，将這當作是一種無聲的拒絕。

靈奚可以為了趙予淮毫不猶豫的喝下毒藥，對自己若是能有對他的十分之一，他就滿足了，可是他與趙予淮不同的是他還有時間，可以慢慢打動靈奚。

身後，屬下端了藥過來，王蒙對靈奚道：“先喝藥。”

可隻是轉身拿藥的功夫就聽到“撲通”一聲落水的聲音。

靈奚跳了下去，消失在水面上。

“靈奚——”

王蒙大喊着要跟着跳下去卻被高馳等人死死按住，船上的将士們随即一個個不斷跳下去救人。

……

靈奚隻覺得自己的身子越來越沉，海水太冰太冷了，就在她以為自己快要死了的時候，她看到一道輕柔的白光，窒息的感覺消失了，她渾身都變得很輕，很暖。

一個女子出現在她面前，她長得跟靈奚幾乎一模一樣，隻是那雙眼睛又黑又亮看上去要靈動機敏許多，就像狐狸一樣。

靈奚問：“你是誰？”

那女子穿着華麗的紗羅，周身散發着仙氣不似常人，她歪頭看了一眼靈奚道：“我就是你。”

靈奚問：“是我？”

女子點點頭，眨了下眼睛：“對。”

簡單的動作看起來卻十分嬌俏可愛，跟自己大相徑庭。

靈奚覺得她應該過得很好，被幸福的照顧長大，從不缺人疼愛。

女子卻突然很悲傷的問：“靈奚，你不想活了嗎？”

靈奚垂眸道：“我不想再拖累别人了。”

“你太苦了。”女子竟流出淚來。

靈奚不解的看着她，想為她擦掉眼淚卻又碰不到她。

女子搖搖頭：“怎麼辦，我似乎已經知道你的結局了，可我什麼都不能為你做，你怎麼就不能多愛自己一些。”

靈奚卻很平靜地說：“我好像隻會給身邊的人帶來災難，我不配得到任何愛。”

女子又問：“你愛王蒙嗎？”

靈奚頓了許久，還是說：“我愛王蒙。”

“如果會死，還愛嗎？”

靈奚笑了：“我已經做出選擇了不是嗎？”

甯願跳海自盡也不願意分掉王蒙的壽命，靈奚愛王蒙，不願折損他哪怕一天的壽命，想讓他長命百歲。

女子上前拉住靈奚的手，靈奚感受到一股淡淡的力量源源不斷流向她體内，女子輕聲道：“我一直在想見到你的時候要對你說什麼，曾經夢魇捆縛着我，你對我說不要愛上别人，可如今，我想對你說，既然連死都不怕，愛了就愛吧，不用管以後會有什麼後果。”

好像到了快要道别的時候，靈奚問：“你叫什麼名字？”

女子道：“我叫白小七，來自瑤池。”

……

靈奚睜眼的時候是在一處簡陋的茅屋，她身着簡單的破布衣衫，她起身不斷回想着在海裡的場景，太真切了，真切的不像一場夢，她很明顯感受到身體變得不一樣了，她身上的毒已經沒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