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罷，一陣無聲，孫曌瑛身前身後的人都瞪圓了雙目，略微有些不知所措，少女在這沉默中有些遲緩地感受到了沖動的代價，自己到底在說什麼啊？

這張嘴是真愛胡說八道啊……

“開、開玩笑的？”她趕緊找補，然而自己都底氣不足，語調變得十分奇怪。

盡幻的臉色由剛才的驚愕轉為一閃而過的悲涼，随後隻是無奈地輕笑一聲：“曌瑛小姐心中有數便好。”

孫曌瑛聽得雲裡霧裡，剛平複的表情又擰巴起來。

還沒等眼前的人細問下去，盡幻輕拂衣袖，轉身離去，旋轉的經筒傳來梵音：“大局已定，宿命循環，輪回不止……”

命運之盤已經悄然轉動，不到塵埃落定之時無法停下。

遠遠的，盡幻小師傅嘴裡念着：“忘憂忘憂～無情便可忘憂。”

孫曌瑛突然頭痛發作，眼前蓦然閃現出一抹片段，“就叫做無憂殿吧，願殿下永不被煩憂所擾。”

說話之人一身碧色裙衫，風流潇灑，長發攏肩，二人在種着合歡花的院落中吞花卧酒，暖陽照在潔白的雪地上，冷光映射在他的臉上，比月更高潔，比日更神聖。

“是我的無憂殿！”孫曌瑛驚呼着從這突然蒙蔽雙眼的幻象中脫離出來。

孫玄影的聲音由模糊到清晰，由遠及近，“你怎麼了，阿曌？”

“你剛才好像被點穴道一般，站着一動不動發呆。”

“是不是天雷咒？你感覺哪裡不舒服嗎？”孫玄影的聲音一貫是低沉富有磁性，唠唠叨叨的話仿佛高架上熟透的葡萄，一串接着一串掉落。

隻是此時，他一改常态，聲音輕柔宛若一個少女柔聲細語，甚至夾雜了一些鼻腔的共鳴，要說這聲音甜美醉人也未嘗不可。

孫曌瑛的手輕輕撫上了自己濕漉漉的臉頰，她竟然……

流着淚卻不自知！

“玄影，你快幫我看看，我是……流淚了嗎？”她有些訝異自己的軀體反應，一把按住孫玄影的胳膊反複确認。

誰成想，兩人才剛剛放松了警惕，孫曌瑛身後的燭龍屍體猝不及防間彈了起來，一個甩尾，那龐然大物的鱗甲尾破風而來，帶着尖嘯聲沖着還在叽叽喳喳的少女而來。

孫玄影也被這突如其來的僵跳反應驚得怔了一下，可妖的反應終究是勝過人類千萬倍，少年全身下意識地向原身轉化，可那一記甩尾在重量的加持下速度快極了，容不得他完全幻化成豹身，隻見他長長的蛇尾“刺啦刺啦”一截接着一截地長出來，先行迎了上去。

遍布黑色鱗甲的尾鞭如離弦的箭一下子貫穿了燭龍的尾巴，兩條尾巴上的鱗甲摩擦出火花，幾片龍鱗被撬飛，到處亂撞。

“啊！”孫曌瑛突然驚叫一聲，不知是被什麼東西打到，電光火石間，又有幾片被彈飛的龍鱗像是回旋镖一般找了回來，呼嘯着向少女沖去。

孫玄影立時拔出尾鞭，尾巴尖兒像是在少女的腰上安了引力裝置似的精準纏繞，穩穩接住，将她一把撈了起來懸在空中四處閃躲那四處飛旋的龍鱗。

紛亂的鱗甲被躍起的孫玄影一一踩在地上，終于，一切回歸平靜。

他将湧上喉嚨的心髒稍稍平複，看向空中的少女卻如斷了提線的木偶人一般，喪失了所有氣力一樣四肢和腦袋都垂蕩着。

孫玄影眼底滿是愕然，那尾巴又用力地甩了甩，懸在空中的人毫無生氣，隻有垂下的發絲還在輕飄飄地晃蕩着。

剛剛安撫的心髒瞬間緊縮，像是被盤桓的雌鷹攫住的野兔，在無聲中等待着被撕裂，孫玄影的眼框漲紅，不可置信地将少女湊近了，使勁嗅了嗅，并未探查到血氣。

可再看孫曌瑛的臉色仍然蒼白沒有血色，他已經開始有些懷疑自己靈識的天賦，黑豹嗅覺的驕傲在此刻潰散一地。

正在他即将忍不住湧上眼眶的情緒時，少女突然“哇”地一聲像是詐了屍一樣張牙舞爪起來，然後咋咋唬唬一陣嬉笑，“騙你的——！”

孫曌瑛一臉得逞的奸笑，随即捧腹不止。

孫玄影被這一系列的沖擊弄得懵在原地，一雙圓圓的大眼中噙滿了濕潤潤的水汽，鼻尖泛紅，嘴巴半張着一臉未從驚恐中緩過來的樣子。

在少女聲聲鈴铛般的笑聲中，孫玄影的眼眸中暮色四合，臉色越來越晦暗，冷峻的下颌線更加鋒利，尾巴上的力道一點一點地加重，将少女的笑打斷。

孫曌瑛逐漸發覺了氣氛的凝重，腰腹上的禁锢逐漸讓她有些喘不上氣，她用手掰了掰那緊緊束縛的蛇尾，冰涼的鱗片好似鋼甲堅硬無比。

求生欲的驅使下阿曌收斂了笑容，暫時服軟，輕柔地開口道：“你弄痛我了……我喘不過氣了”。

孫玄影站立在原地遲疑了片刻，随後粗壯的尾巴急速向下虛空跌了一寸。

上面的人兒被吓得又是一聲驚叫，孫曌瑛以為他真的被自己氣惱了，索性要讓她摔個狠的以此來報複。

結果虛晃之後少女被穩穩放下，孫玄影即刻換回了人形。

少年陰影覆面看不清表情，沒理會身後之人轉身就走。

“你幹嘛！你去哪？！站住！！”孫曌瑛看到他冷淡的樣子竟然有些氣急敗壞，一路小跑追上去糾纏拉扯孫玄影的衣袖，可每次都被其甩開。

孫曌瑛一個側身越過去，伸手攔在他面前，眉頭皺成一團，嘴巴一撅，十分不滿，一味嗆道：“幹嘛阿，我就不能開開玩笑嗎？我就不能笑嗎？憑什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