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到一半聲音就開始發抖,嘴角也控制不住地撇了下去,她心中不知道哪裡冒出的一股委屈,一邊理不直氣也壯地叫喊着,一邊淚已經滑進嘴裡,她趕緊吸了吸鼻子,否則另外的一股晶瑩也要溜進嘴裡去了。
孫玄影被這猝不及防的眼淚給弄懵了,他……還是第一次看到她哭的樣子。
小小一個人撅着嘴抹着淚轉過身不讓别人瞧,明明他才是被戲耍的那個人,明明他才應該發脾氣抹眼淚,可為什麼他的内心一股愧疚和自責油然而生,隻恨自己無法将心掏給她看。
孫玄影輕輕歎了一口氣,講實話,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這麼生氣,隻是覺得眼前的人一次又一次戲弄自己,而且越來越過分,竟然拿生死之事開玩笑!
剛才不知怎的,看到她想斷了線的木偶一樣全身癱軟的時候心髒竟然漏了一拍兒,眼前的人類少女隻是輕輕地開了一個玩笑,而他卻像是從陰曹地府走了一遭似的。
一顆心全由着這個人類拿捏着,讓他一會兒飛上雲端,一會兒又跌入深淵,實在是不公平極了。
可又能怎麼辦呢,他說過,他的命都是阿曌給的,他的一切都屬于這個人類少女。
孫玄影立馬快走幾步,然後緩緩跟随,觀察了片刻之後才敢開口。
“阿曌,你别哭……是我不好,我不應該向你發脾氣的。”
“你打我吧!任你怎麼罰!”
孫玄影快步截住孫曌瑛的去路,半蹲下去留意着她的表情,“我隻是太害怕了,怕你受傷,怕你疼,怕你會離開我。”
阿曌看着孫玄影溫柔明亮的雙眼,再次感受到了那闊别已久的在乎。
他們的眼睛真像啊,小影和少年的臉不斷交替重疊,孫曌瑛揉了揉眼睛才發現一切都是幻覺。
“好了好了,我知道你擔心我,放心吧,阿姐沒那麼容易挂掉,畢竟還要當你的移動血包呢。”阿姐兩個字她吐得暢快,仿佛憋悶已久。
“你的腰沒事吧?我的尾巴沒有弄痛你吧?”孫玄影突然想到自己尾巴上自然生長的倒刺,雖然刻意收了起來,但還是怕有個“萬一”。
“啊!好痛啊!”孫曌瑛假模假式地做着戲,她才不會告訴孫玄影實話,那尾巴一端的力道重千鈞,另一端卻輕柔如鴻毛。
即使如此,她還是喜歡看他自責的樣子,這樣他就會鞍前馬後對自己更加上心,這樣的“在乎”在阿曌的世界裡是無比昂貴的奢侈品。
二人順着原路返回,路過龍岩柱時,耳畔間傳來悠悠回響,
無恥人類……濫殺無辜!
濫殺無辜?明明是除魔衛道!
除魔衛道,衛的是誰的道?
自然是人間正道!
呵,人間道便是正道嗎?可妖也有妖道,又有誰來捍衛?說到底人類隻是自私地隻在乎自己的利益罷了。人命是命,妖命就不是命嗎?
人死了要追究到底,對妖便趕盡殺絕。濫殺妖族的人一定是身不由己事出有因,從而被輕輕放過。你們人類才是這世上虛僞至極首鼠兩端的惡魔!
願你來生是一隻妖,赤腳踏遍我們走過的荊棘之路,流下摻血的淚水,生殺予奪,全在他人一念之間。希望你還能說出除魔衛道四個字,這是我對你的詛咒!
龍息中殘存的靈識碎片說完就飄散盡了陰陽河的水流之中。
“是龍息中的靈識碎片。”孫玄影看着空中飄散而去的一縷輕煙,又轉頭看向失魂落魄的少女。
“阿曌?”孫玄影輕輕喚了一聲。
孫曌瑛好似還在回味這番話,臉上殘留着未消散的怅然和倉皇,突然被孫玄影的呼喚打斷發呆,随即換上一副毫不在意的微笑,“沒事,我們玩個遊戲吧。”
少女從袖間拿出了一顆糖握在手裡,手背朝上放在孫玄影面前,“你猜,糖在哪隻手裡?”
孫玄影看着她并沒拿剛才的詛咒當回事,才稍稍放下心,随便選了一隻手,孫曌瑛逐漸把手靠近他的臉龐,一下子展開,裡面空空如也,反手一下,一個輕柔的巴掌拂在他的臉上。
“什麼啊?”孫玄影毫無防備,被突如其來的“糖”巴掌打蒙了。
“什麼什麼?猜錯了當然有懲罰啊!”阿曌一臉壞笑,十分得意。
“還有一次機會,再猜!”
“啊?你當我傻啊,肯定在剩下的這隻手裡啊!”孫玄影摸摸腦門,十分笃定的語氣中又有幾分懷疑。
孫曌瑛随即也一下子展開了另一隻手,然後以同樣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地給了他第二個“輕拂”,樂得她捧腹不止,“人怎麼會在同樣的地方跌倒兩次啊?哈哈哈哈哈”
“哦!我忘了,你不是人!”少女彎起來的笑眼明媚至極,暮色般披肩長發攏在肩上,如瀑柔順。
被戲弄了兩次的人忘記了生氣,沉溺在這悅耳的叮叮清泉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