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田生一早就不順。
有人打電話找搬家,本來挺正常的事,拆床時卻拆出來一個攝像頭。
租客是年輕夫妻,當場就報了警。
雖然這事跟餘田生沒關系,但搬家這活做一半黃了沒錢拿不說,他還被叫去做了一通筆錄。
餘田生一肚子氣,結果路過廣場時竟看到他丢的折疊闆凳,賣臭豆腐的老闆說那天看他走了以為他不要就順手拿了。
人家态度不錯,還非要請他吃臭豆腐,餘田生聞不了那個味拉扯客套一番,也不好再計較。
中午回到家,看到趙小海像長在沙發上了屁股都不帶挪一下,餘田生懶得罵,換衣服又要出去,趙小海擔心沒飯吃才問他一句又去幹嘛。
一上午連吃兩個啞巴虧,餘田生肚子正撐得慌,沒好氣道:“挖坑!”
趙小海一骨碌坐起,手上也停了,摩拳擦掌地問:“師父你接新活了嗎?做什麼的,挖坑怎麼不喊我?”
餘田生看着他那一臉熬夜後的油光,眼睛裡隻有單純的愚蠢,到底沒忍心多說。
“我去找活。”
“師父,我也去……”
餘田生已經把門關上了。
其實下午這活趙小海确實也能做,隻是那地方有點特别,趙小海嘴巴沒個輕重容易招人煩。
到樓下找到二手皮卡,有陣子沒開過,車鬥裡積了一層枯枝敗葉,餘田生爬上去打掃一番。
這皮卡是前年剛回來時買的,他錢不夠,還找趙麻子借一部分,趙麻子剛把趙小海塞給他,假客套說這錢就當拜師不用還,但今年過年他還是連本帶息還給他了。
有車方便很多,餘田生先去建材市場買油漆之類的東西,路上想起沒給孩子們準備禮物,又掉頭往另一個地方。
他常年混迹大街小巷,知道城西有個專門賣孩子用品的小商品市場,品類多,價格也适中,上個月他剛往老家寄了文具衣服。
因為剛來過,賣文具的老闆自動給了老客優惠,餘田生省事還省錢,轉頭又去對面店裡買糖果。
糖果店玻璃窗裡一片花花綠綠,餘田生自己不吃,但看着也特别高興,于是拿了幾個小籃子開始挑挑揀揀。
“給小孩買啊?”店老闆過來搭讪,“這個奶糖不錯,甜還不膩,我這賣最快的就是這種,還有這個棒棒糖……”
餘田生點點頭,順手拿了一顆奶糖看看。
以前買糖可沒這麼多選擇,都是看到什麼買什麼,每次三五幾顆,買多了還要被說浪費。
就那幾顆糖,小孩兒能放衣服裡好久,等下次再買回去,他才舍得拿之前的出來吃。
小孩兒什麼都不說,但放久了的糖他吃得依然高興,嘴巴抿着,看人的眼睛裡閃着小星星。
沒哪個孩子不喜歡糖,餘田生知道。
“不信我推薦的啊,那你自己看,相中了拿一顆嘗嘗,好吃你再買。”
餘田生正要接話,店鋪門口卻一陣風似的掃過一個人影,接着又來一個,但腿腳慢多了,是個顫顫巍巍的老人家。
“……哎喲天殺的搶我的包,包裡能有啥啊,百多塊錢我還要買藥……”
老奶奶上氣不接下氣,才從門口過去就哀嚎一聲,應該是摔倒了。
店老闆跑出去看,過一會兒罵罵咧咧地回來:“……什麼年代了,到處都是監控,還有人大白天搶劫,還搶老人家,缺德還沒腦子……”
餘田生本來沒想法,但聽到老闆說那奶奶摔倒了哭得很可憐,他把籃子一推就往門外跑。
老闆在後面喊:“诶诶你跑什麼啊,看這麼久又不買……”
餘田生已經跑遠了,很快就追上那個奶奶,老人家是真可憐,大概摔到腿坐在路邊哭着罵天。
他想起自己奶奶。
很多年前過年,奶奶上街賣菜,大冬天守一上午賣的錢,轉頭就給扒手全扒走了,奶奶氣得回家病了一場。
但那時候餘田生還小,又找不到那個喪天良的扒手,他無能為力,隻能學奶奶到屋頂喊天,再罵幾句惡毒的話。
這個奶奶讓素昧平生的餘田生心疼,隻問了個方向就追出去。
同一時間,巷子口駛入一輛黑色奔馳。
因為過于打眼,剛才三三兩兩圍在一起看熱鬧的人又齊齊看過去。
謝寄剛把車窗放下,扛不住這些打量的視線又忙升上去,隻隔着玻璃往兩邊看。
十幾分鐘前。
謝寄剛解散會議,大家魚貫離開,隻有周意仍歪歪斜斜靠在座位上。
麗莎知道他不懷好意,故意大聲提醒謝寄:“謝總,徐總打電話來催您。”
謝寄起身,周意卻突然開口:“麗莎你出去,我跟謝總說兩句話。”
麗莎站着沒動,見謝寄已經坐回去,又對她點頭,她隻好磨磨蹭蹭出去,關門時還特意留了心眼,誰知周意反腳就把門踢上了。
周意走過去俯身看着謝寄,伸出一根手指抵在他心口,突然嗤笑一聲,問他:“謝寄,謝大總裁,你确定你玩得起嗎?”
謝寄垂着眼,用手裡的簽字筆将周意那根手指推開,平淡道:“盡力而已。周副總不用擔心。”
“擔心?呵,我當然擔心,你可是小姨好不容易找回來的寶貝疙瘩,是昭風高高在上的總裁,你說你萬一玩過頭了有個好歹……”
謝寄擡眼,眼神淡漠地看着周意。
周意挑眉從桌子邊退開,朗聲笑道:“我可什麼都沒說啊。對了,小姨今天生日,我特意為她準備了一份豐厚賀禮,表哥請務必期待。”
周意說完潇灑地開門出去,麗莎就在門口站着,從她旁邊過時,他偏頭朝她吹了一口氣。
“不錯,這麼忠心耿耿,争取早日……”
謝寄正好出來,低聲呵斥,“周意!”
周意回頭看他一眼,哈哈大笑着走了。
謝寄回休息室換衣服出來,麗莎送他到在電梯口,彙報早上司機已經把東西送過去,但福利院最近新收的兩個孩子太小,需要另買衣服。
“多大的孩子?”他按住門問。
麗莎回答:“一個半歲男孩,一個還沒出月子的女孩。”
麗莎沒多說,但謝寄一上午被會議荼毒的不見血色的臉又冷了幾分。
他出身福利院,最看不慣某些人生而不養。
謝寄讓麗莎不用再管,出了公司打電話問蕭睿,那個号稱本地通的大少爺給了他這個地址。
大少爺說從這裡上高速去寒芳園能省十分鐘,臨了還笑他:“逛逛也好,水泥高牆裡哪有市井煙火生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