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問題。”謝寄說。
服務員送毛巾進來,謝寄擦完手,拿筷子給溫妮夾菜,一邊打量她,笑着說:“不是去法國嗎?怎麼沒多待幾天,順便度假?”
溫妮是真有點餓,吃了幾口才回道:“沒時間啊,看展,讨論方案,确定一些細節,事情一點不少。不過我這次去,順便見了我爸媽,還一起吃了飯。”
謝寄點點頭:“叔叔阿姨還好嗎?”
“好得很,甚至覺得我打擾他們的行程了。”溫妮無奈,“女兒哪有二人世界重要。”
“哦對了,”她想起來,“你不看手機嗎?”
謝寄不解她這過于跳躍的思路:“什麼手機?”
“你手機。看看。”
手機在口袋裡,他拿出來,屏幕上有幾條信息,其中一條是溫妮邀請他入群的通知。
他用眼神問溫妮,溫妮示意他自己看。
謝寄點進群,赫然見群名是“二十八中”,但群裡卻隻有三個人。
二十八中是謝寄跟溫妮高中就讀的學校,他原以為是同學群,卻不想這三人群裡還有一個連學生都不是。
餘田生的微信頭像跟他本人一樣潦草,一張白底廣告,上面寫着他的專長:硬裝,水電,吊頂,餘師傅電話138xxx。
謝寄不理解溫妮建這個群的意義。見溫妮正看他,他問道:“我可以退群嗎?”
“為什麼要退?”溫妮卻笑,“不能退,我建群是為了讓你們幫我,你不會拒絕吧?”
“我幫你好理解,他能幫你什麼?你要買房裝修嗎?為了一個群而買一套房子?“
謝寄忍不住諷刺,溫妮卻正色起來:“你别那麼說。不過,我确實是要請他幫忙布展。來找你吃飯之前我跟他剛見過面,他還沒有答應。”
“……”
謝寄無話可說。
溫妮見他臉色不悅,還是跟他解釋:“我隻是覺得他正好能做,我的錢給誰掙不是掙,況且熟人總好說話一些……對不起,如果你真的不能接受,我再找别人。”
“不用。”謝寄眼睫低垂,“斷人财路,我沒那麼卑劣。”
溫妮滿意地笑起來,作勢要給謝寄倒水,被謝寄攔住,她隻好放回茶壺,突然想一件有趣的事,問道:“對了,你知道田生哥已經結婚有孩子了嗎?”
謝寄夾菜的手頓住,幾秒後他給自己夾了一片青菜,細嚼慢咽,青菜味道寡淡,微微帶苦,他不喜歡,也隻能吞下去。
“知道。”
“你知道?”溫妮一臉不可思議,“我還以為你不知道。我剛才問他,他說是男孩兒。你見過嗎?”
謝寄搖頭,如果孕肚算的話,那他确實見過。
溫妮放下碗筷,感慨萬千:“以前讀書,我跟你回去吃飯,他做的菜很好吃,還會做很多小玩意兒,我那時候就想,以後他做了爸爸,那孩子得多幸福。沒想到他真的有孩子了,還是個男孩兒,應該會像他吧。”
謝寄不想卻也想象起那個孩子的樣子,如果像餘田生,那他會有濃密微卷的頭發,所以長年理成平頭;他的眼睛不會太大,但很有神,鼻子應該算高的,嘴唇呢?嘴唇因為不愛喝水,所以總是顯得有些幹燥……不過孩子的話,通常都是水潤光澤的。
可是男孩通常會像媽媽,就像他是徐寒芳的男版一樣,不管願意不願意。
謝寄打住想象,喝了一口水勉強壓下心口的煩悶。
溫妮又說了什麼,謝寄隻抓住了最後一句,原來她在說畫展的事Andrew已經敲定年底的行程。
“我爸媽這次也跟他見了面。”溫妮癟嘴,“我媽昨天還跟我吐槽,說藝術家太不着調。其實沒啥,我媽是嫌他不懂咱們的文化。但那真不能怪他,Andrew國外出身長大,自然不懂給我爸敬酒杯子還得低三分。我媽後來又怪自己當時不該把我送出國。”
謝寄跟Andrew在國外有過一面之緣,完全能理解溫妮現在這份甜蜜的苦惱,Andrew跟他同歲,少年成名的大畫家,個性也十分抽象派。但他跟溫妮很登對。
“我媽還說,”溫妮好笑似的看着謝寄,“早知道那時候就不攔着我了。”
但那時候,誰都不知道,謝寄眼裡根本看不到别人。
剛被發現自己被拉進群的“二十八中”編外人員,餘田生對着手機一樣心情複雜。
他現在有種在被什麼推着往前的感覺,先是偶遇,接着羅元元又給他推微信,現在溫妮也把他拉到一個謝寄也在的群裡。
一切都好像是在催促他,他應該點擊好友申請,等待對方通過,哪怕最後被拒絕。
但正是因為毫無懸念的結果,他連第一步都邁不出去。
餘田生隻敢像個小偷一樣,在無人的地方點開那張模糊的網絡圖片,一邊回想過去,一邊試圖揣測那個人把這張圖設置成頭像時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