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謝寄這狀态,餘田生心裡很不是滋味,有種想關心又無從下手的無力感。
謝寄不是趙小海,趙小海沒皮沒臉,再怎麼罵怎麼訓轉頭還是會狗皮膏藥一樣貼上來的,但謝寄受一次傷,就會把傷他的人從自己的世界清算出去。
所以餘田生其實有點不明白,謝寄已經這樣讨厭他甚至恨他,卻肯出手幫他,還那麼及時。
越想說點什麼越是張不開嘴,越張不開嘴就連坐也坐不住了,明明開足空調的地方,他卻覺得燥熱不已,額角有汗滑下來,他偷偷用手抹掉。
“田生哥,是你電話在響嗎?”
餘田生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時靈時不靈的手機這會兒又靈了,在口袋裡嗚滋作響。
“是是,不好意思,我接個電話。”
餘田生拿手機起身,出了包間才記得呼吸,快步走到飯店門外先長出一口氣,這才接起電話。
電話是趙小海打來的,他看完熱鬧找不到人,餘田生在電梯口接上他,跟他說了吃飯的事。
他有點猶豫,跟趙小海商量:“要不我給你錢,你想吃什麼自己去吃……”
趙小海聽到給錢還挺高興,但想了一下馬上反悔,皺着臉問道:“師父,你是怕我給你丢臉吧?放心,我就吃飯,保證什麼都不說。”
餘田生心思被戳破,反而不好再說什麼,默默領着人往回走,進包間前又特意用眼神叮囑一番。
趙小海心領神會,往自己嘴巴上打了個補丁。
師徒二人進門,屋裡三個人都看過來,餘田生弓腰駝背地表示不好意思,趙小海卻瞪着兩隻眼愣在後面。
蕭睿挑眉,顯然認出趙小海來。
趙小海自然也認出對門兩人,那次在電梯裡他們看他的眼神讓他很不痛快,現在這感覺又複蘇了。
“師父,怎麼是他們?”趙小海忘了剛才的保證,杵在門口不進去,抱怨道,“你不早說,知道跟他們吃我就不來了。”
餘田生感覺自己被架在火上烤,臉紅到脖子裡,壓着聲音呵斥:“要坐就進來,不想吃自己去找地方吃。”
趙小海視線在對面兩人臉上梭巡,最後才留意到旁邊還有一個女人,後知後覺地也有些不好意思了,拉開手邊的椅子坐下。
“師父,他們到底是誰啊?你什麼時候認識這樣的朋友?”
蕭睿好笑地接話:“小鬼,說清楚,這樣是哪樣?跟你師父做朋友讓你不滿?”
餘田生陪着笑:“小孩子不懂事,蕭總您别介意……”
“我問他話呢,餘工急着道什麼歉?”蕭睿臉上笑着,語氣不見得客氣,“這小鬼有點意思。說吧,我們哪裡得罪你了嗎?”
謝寄一直沒說話,這時開口卻是攔蕭睿:“無不無聊?”
“無聊才要聊。”蕭睿笑,繼續問趙小海,“喂小鬼,你叫他師父,他教你什麼?出賣朋友還是……?哦不對,應該是教你怎麼累磚頭吧?”
“你說什麼!”
趙小海咬牙切齒,就要拍桌子,被餘田生眼疾手快扣着手腕壓住,他掙不開,轉頭恨鐵不成鋼地瞪着他。
“閉嘴。”餘田生說。
師父脾氣好那都是對外人,對他就隻有呼來喝去,趙小海氣不過,又不甘心甩手走人,隻好重重靠回椅子上,跟蕭睿比拼眼力。
溫妮看完熱鬧,這會兒倒知道打圓場:“幹嘛啊你們,是不是都餓了?快吃快吃,飯菜都涼了。”
趙小海别人的話不愛聽,對漂亮小姐姐的要求不好拒絕,從鼻子裡不輕不重冷哼一聲,拿筷子就開吃,還不忘用眼神審判對面兩人。
但從始至終,謝寄眼神都沒往趙小海身上看。
他隻看到餘田生放在桌子上的那部手機。
别人不認得,他卻一眼看出來這手機的來頭,七八年了,他竟然還在用。
手機,帽子,牛仔外套……都是舊得不能再舊的東西。可要說他長情吧,他大概隻是深入骨髓的寒酸而已。
謝寄把視線挪開了,沉默吃飯,食不知味。
突然溫妮想起來問餘田生:“田生哥,上次你說項目出事,後來怎麼解決的?”
餘田生放下筷子,眼睛先看謝寄,見對方垂着眼心無旁骛的樣子,他才笑着回道:“哎,是我管理不好,工人鬧出點事……還得,還得謝謝謝總,那個,非常感謝!”
除了當事兩人,其餘幾個都先後露出驚訝表情來,溫妮很小聲地哦了一聲,趙小海幹脆差點把飯噴出來,忙用手捂住嘴。
餘田生皺眉,但也隻能先忍耐,繼續對謝寄誠誠懇懇道謝:“……我,我加你微信了,不知道是不是手機有問題,也可能你在忙,沒看到……謝總,鐘小姐的事真的,真的謝謝你,不然還不知道怎麼收場,謝謝!”
他邊說邊拿過水壺給自己杯子滿上,然後起身對謝寄欠身:“也不知道怎麼感謝,就拿這茶當酒,我,我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