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寄站住,視線涼涼地轉過來,落在餘田生拽他的手上。
餘田生心裡打鼓,謝寄不喜歡被人觸碰身體,這一點他記得很清楚。
但下意識的動作,現在松手也晚了,索性又拽得更緊一些。
“謝寄,我……”
“放手。”
謝寄聲音平淡,仿佛連生氣都不屑。餘田生手指蜷了蜷,反而抓得更緊了,心裡着急,說話也語無倫次。
“……我就說兩句話,謝寄,謝謝,謝謝你幫我……”
謝寄提醒:“你已經謝過了。”
“是是,這不是,不知道怎麼才能表達……”
餘田生臉紅得能滴血,謝寄看不下去,垂下眼盯着依然扣在一起的手。
手跟人一樣粗糙,寫滿了生活的艱難。
這不是謝寄煩躁的點。
“酒好喝嗎?”他問,毫不掩飾聲音裡的嘲諷,“比起高檔酒吧兩千八的酒,你感覺怎麼樣?”
酒吧?兩千八?
餘田生記憶力不差,很快想起來他那個好徒弟做的事……
但,但謝寄怎麼知道?
他的沉默落在謝寄眼裡不過是虛榮消費下的心虛,蕭睿那家酒吧,畢竟不是餘田生這樣的人消費得起的。
“怎麼,比較不出來?”謝寄冷笑,“看來蕭睿這個酒吧老闆做得并不成功,都沒能給他尊貴的客人留下一點印象。”
餘田生反應過來,原來那酒吧竟是蕭睿的,所以謝寄才會知道。
雖然他知道的好像也沒那麼多。
但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在謝寄心目中,不知道已經成了什麼人。
好酒成瘾?辦事無能?還臉皮厚得可以堂而皇之坐上他們這些人的飯桌?
頭皮一陣發麻,酒精過敏引起的紅疹子像無數蟲子從皮膚裡往外鑽,啃噬着餘田生原本就少得可憐的尊嚴。
他猝然松開手,接着退開一步,自嘲地笑了笑:“你知道的,我這人哪懂什麼好壞,喝了就喝了,好酒壞酒都差不多。”
謝寄目光重新掃到他臉上,餘田生咧着嘴笑得沒皮沒臉,隻是他心虛時習慣垂下的眼皮,倒是讓他看起來還不至于一點自尊心都沒有。
沒什麼好說的。
謝寄轉頭往外走,走出幾步想到一件事,還是走回來,對愣在原地的餘田生說:“不用謝我,要謝就謝奶奶,就當是我對她的補償。”
餘田生擡頭,先是有些怔愣,接着又笑起來:“也好,我還能沾她的光。”
“對了,”謝寄頓了頓,“墓碑上我的名字,有辦法的話還是洗掉吧。”
孝孫他實在稱不上。
況且跟餘田生名字放在一起,就算隻是墓碑,也挺可笑的。
謝寄說完就走,看到蕭睿在飯店門口站着,等他過去問他有沒有事。
“能有什麼事?可惜了你的酒。”
蕭睿伸手攬謝寄,笑道:“可惜什麼?他說今天他請客,我總不能跟他搶是不是?”
謝寄扭頭看他,眼神像看傻子。
蕭睿自願當傻子,又笑:“知道了。今天這頓算我的,改天你請我。走,再去吃點東西,剛才見你什麼都沒吃……”
“不吃了。我回公司。”
“今天周六回什麼公司?”蕭睿不理解,“溫妮還在呢。不過她是不是不知道你們的事,跟那小鬼也能聊那麼嗨。”
謝寄沒說話,餘光往身側瞟一眼,餘田生正走過來,看樣子酒已經上頭,走得比蝸牛還慢。
“我走了,你幫我送溫妮。”
謝寄離開,蕭睿無聲歎氣,準備進飯店時看到餘田生,厭惡地皺了皺眉,并沒打算等他一起。
回到包間,溫妮問蕭睿:“謝寄沒回來?”
蕭睿落座,從口袋摸出煙盒抽出一支,見溫妮還看他,又把煙塞回煙盒裡。
他有些煩躁,給自己倒了杯茶喝完才說:“他公司有事,先走了。”
溫妮倒是沒意外,隻是撇嘴:“大忙人。”
趙小海已經知道謝寄就是他口裡很厲害的安雅的老闆,之前看他臭臉不順眼,現在盡管還是不順眼,但也不敢再瞎說話,隻小聲跟溫妮嘀咕:“周末诶,老闆都不休息嗎?”
溫妮附和:“就是,吃飯都沒時間。”
“那還是不當老闆好。”趙小海頓悟,拿筷子夾了一塊排骨塞嘴裡,邊吃邊感慨,“我跟師父幹裝修還有周末呢,不過是因為人家不讓周末動工,嫌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