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田生工地結束回家是七月底,村裡的孩子們都已經放暑假,一個個往餘莊河裡紮,村頭簡直從早到晚地熱鬧。
謝寄懶得動,最遠也就挪到門前檐下坐着,聽着村口的動靜發呆。
餘田生剛回來,不知道謝寄又病了一次,以為還是上次沒有恢複好,看他不想動就陪他坐着說說話,說的都是工地上的人情世故,還說到有人來找師父拜師被師父拒絕了。
“有人拜師不好嗎?”謝寄好奇。
餘田生坐在小竹椅上,雙手抱着後腦勺往後仰又搖回來,一副悠哉悠哉的樣子,笑道:“沒徒弟的人才那麼想,師父有我這個徒弟就夠了,收那麼多幹嘛?”
奶奶在邊上摘菜,聽到往地上呸一口:“袁來帶你是麻煩夠了,你給你師父什麼了?逢年過節那點東西還好意思。”
餘田生在外風吹日曬幾個月,比冬天黑了不少,但還是看出這會兒臉紅了,卻偏不服氣,停下搖擺跟奶奶抗議:“奶奶你怎麼越看我越不順眼?我師父都一直誇我事做得好。”
奶奶端菜起身,腳邊幾隻雞擋了道,她用腳踢開,罵道:“沒自知之明的東西,走開。”
謝寄憋着笑,可被餘田生一對上眼就忍不住笑出聲。
“奶奶罵你沒有自知之明。”
餘田生搓臉:“我聽得懂,不用你翻譯。”
在家多待幾天餘田生就看出名堂來了,謝寄一般都在屋裡待着多,隻有日頭下山前,孩子們到河裡玩水時,他才會頗有興緻地到檐下坐着。
有時候餘青青也來,什麼都不說,往旁邊台階上坐下,兩隻手托着下巴,一樣望着村口發呆。
“你倆怎麼還做上朋友了?”餘田生看着餘青青,問的卻是謝寄。
除了好奇,他其實挺佩服謝寄的,這餘青青在村裡誰都不理,居然對他另眼相看,也不知道誰先找的誰。
謝寄看餘青青,回道:“很稀奇嗎?我倆一直這樣,各看各的,又不用搶,挺好的。”
餘田生走過去搓謝寄頭發,沒好氣道:“什麼叫不用搶?昨晚上不是你搶我的位置嗎?最後還是我撈你,不然你就掉床底下了。”
謝寄不服氣:“要不要讓奶奶評理,明明是你說你腿長,非要搭我這邊來,最後把我擠下去了……”
“好吵。”餘青青回頭看他們。
餘田生怔住,接着就笑起來:“以前他嫌我吵,現在你也嫌我吵?我哪裡吵你們倒是說說。”
但餘青青不看他,依然兩手托着臉,咕哝道:“玩水。”
謝寄聽到了,隻是不确定,問她:“青青你說什麼?”
“玩水。”餘田生替她回答,彎腰去逗餘青青,“你還想玩水?上次掉水鬼窩子還不怕嗎?”
“不怕。”餘青青仰起臉,“他怕。”
謝寄被揭了老底兒,又不好生氣,故意把話題扯開:“餘青青你不回家嗎?天黑了。”
餘青青坐直身體,一臉認真看着餘田生,重複道:“玩水。”
“不行,你太小了。”餘田生拒絕道,“上次沒吓夠啊。水鬼沒吃到小孩不高興,你再去它還找你。”
餘青青蹭的一聲起來,直勾勾看着餘田生:“騙子。”
“誰騙子?”
“你,騙子!”
餘青青說完就走,餘田生兩手叉腰看着她跑沒影了,才憤憤不平地轉身跟謝寄抱怨:“這小丫頭怎麼回事?我的話都不信。”
謝寄好整以暇地看着他,勾起嘴角:“我也不信。”
“你也不信我?”
謝寄看着村頭,搖搖頭:“我不信有水鬼。”
“那你想玩嗎?”餘田生問。
“青青想。”
“你想不想?别說她,就說你自己,想還是不想?”
謝寄點頭又搖頭:“我玩不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