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歲的謝寄,有了人生中的第一部手機。
老實說這是他沒想過的禮物。
倒不是說價值多少的問題,而是,他以為手機是一種成年人才能擁有的身份象征。
或許餘田生終于肯承認,他不再是小孩。
手機裡已經有餘田生的号碼,是生日那天晚上他自己存進去的,還叮囑謝寄有沒有事都可以随時發信息。
謝寄翻出号碼,把名字改成了panpanfish。
說不清為什麼,他喜歡這個名字。胖胖魚盼盼魚,反正都挺有意思。
但謝寄沒給餘田生發過信息,更不會打電話。他早習慣了一個人待着,沒有救命的事,何必打擾。
他用手機拍的第一張照片是家樓下的那兩隻貓,一黑一白,總在灌木叢後躺着,有時候又你追我趕着亂竄一通,累了回到原地繼續躺倒。
謝寄拍的是黑貓追白貓的樣子,猶如兩道閃電,疏忽而過,于是那照片裡隻有模糊的兩道殘影。
他想過把照片發給餘田生,最後又删掉了。餘田生不會懂,隻會笑他拍照技術不好。
慧姐還記着餘田生家的小老弟,某天例會後拉住他問最後買了什麼禮物,餘田生回答買了手機,對慧姐英明建議又是一番感謝。
“真好。”王慧感慨,“聽人話吃飽飯。改天把你家小朋友帶來玩,長得怎麼樣,性格應該不錯……”
餘田生知道王慧隻是開玩笑,卻還是故作正經提醒她:“姐,你左手的戒指呢?”
王慧亮出鑽戒,嗔笑道:“小氣。姐是那種人嗎?”
餘田生隻是沒好意思說,他家小朋友确實長得好,性格也很好……好像也不能算太好,手機送了這麼久,一條信息都不知道給他發。小沒良心。
餘田生憋着沒問謝寄,其實也有一點堵的成份,他想知道小鬼到底什麼時候會想到給他打電話發信息。
但一個星期過去,餘田生還是沒等到。這導緻他胡思亂想了一些東西,比如手機是壞的,比如卡沒激活,比如謝寄根本不在乎他在沒在身邊……
他已經迫不及待想弄清楚。
下班回家,餘田生洗手換衣服去敲卧室門,門沒鎖,他一碰就開了,謝寄坐在書桌邊寫字,對動靜毫無察覺。
餘田生走過去在床邊坐下,沉默看了一會兒,感歎小鬼心性太穩定了,能一張一張寫一大摞。有這份定性,估計做什麼都會很厲害。
如果他的身體允許的話。
餘田生伸手按住謝寄的筆,有些心疼道:“寫這麼多夠了。明天再寫,天黑了眼睛受不了。”
謝寄倒是沒堅持,任由餘田生幫他把紙筆收起來放進抽屜裡,抽屜裡有手機,他看到拿了出來。
“你都不用嗎?”餘田生正好要問,“是不會用還是手機有問題?有問題我早點拿去找人換。”
謝寄撐着頭笑:“沒問題吧?你那天不是打過一次?。”
“打過也有可能壞。”
雖然可能性不大,餘田生還是拿謝寄手機準備撥自己的号碼,看到名字上那串字母,他有些驚訝,不過馬上又得意地笑起來。
“你改的?什麼時候改的?”他有一萬個疑問,“喜歡這個名字嗎?也沒什麼特别啊,胖魚哪裡好,我又不胖……”
他确實不胖,管理處十幾個人,除了王慧他身材最标準,一點肚子都沒有,肌肉也還緊實。
隻有豆芽菜似的小鬼嫌他胖。
謝寄把手機拿回來,重新放回抽屜裡,不理餘田生連珠炮似的問題,起身去陽台跟小魚玩。
小魚比餘田生識相,有魚食就過來,沒有就躲到水草後面,絕不啰啰嗦嗦招人煩。
吃飯時餘田生還是跟謝寄提出要求,新手機不用就是浪費,不想給他發信息也可以給朋友發。
他幫他存了趙小荷的号碼,還加了好友。
“我沒朋友。”謝寄無奈。
餘田生曉之以理:“沒朋友可以交朋友啊。你每天下樓,聊得來的就留個聯系方式……”
謝寄隻當沒聽見,并不打算自揭傷疤,他根本不可能交朋友,因為下樓走動都是避開有人的時間和地點。
他讨厭被那些老爺爺老奶奶圍着關心怎麼上學的年紀在家無所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