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田生被鬧鐘吵醒,時間剛六點,他懵了一會兒,酒精留在他身上的痕迹還沒退去,皮膚又癢又幹,頭也痛。
鬧鐘又響了一次。六點十分,餘田生不得不起來洗漱。
洗手間裡一片狼藉,衣服毛巾都堆在地上,空氣裡依然能聞到難聞的氣味。
餘田生用冷水洗臉洗頭,清醒不少,飛快收拾好殘局,這才換上工服走到卧室門邊看了一眼。
房間裡很安靜,還好,謝寄沒醒。
餘田生放下心,出門上班。
今天還是早班。萬經理休假了,昨天一同喝酒的女同事王惠給剛打卡的餘田生派活,一個業主家燈壞了,保修了兩天一直等新燈,今天可以上門換了。
餘田生帶梯子上門,業主是個年輕媽媽,懷裡抱着個兩三歲的女兒,招呼他進去。
壞的是廚房燈,跟吊頂卡在一起,餘田生很快就修好了。
業主驚訝:“這麼快好了?”
餘田生把折疊梯子收好,壞燈泡裝進包裝袋裡,笑着回:“修好了姐,這個不難,所以快。”
業主送他出來,餘田生禮貌道别,業主突然問:“你是洪山人吧?之前沒見過你。”
餘田生驚道:“姐你也洪山的?我剛來,昨天第一天上班。”
“難怪。我家在洪山隔壁鎮上,離你們那裡不遠。聽你口音很熟悉。”業主笑着又說,“你比他們都麻利。到時候評比我給你投票。”
餘田生剛來,還不知道什麼評比,不過應該是服務之星一類的,他忙道了謝。
省會城市,來這裡打工的人太多,碰到幾個老鄉倒也不稀奇。
但總歸心情還不錯。
回到辦公室,王慧問他順利不順利,餘田生沒多想,就一個燈泡,能有多麻煩。
“順利。女業主是我老鄉。隔壁鎮上的。”
王慧瞪圓眼睛,拉長聲音“哦”了一聲,餘田生不理解她的反應,但還有任務,他又忙去了。
中午休息餘田生緊趕慢趕回家,謝寄沒在,他先把飯做上,然後下樓找人。
這裡跟趙小荷那邊不一樣,都是自建房,開放式的,安全性私密性都差很多。他有點不放心。
好在謝寄沒有走太遠,餘田生很快就看到他了,一個人坐在樓房之間的長椅上,仰着臉不知道看什麼。
今天天氣好,陽光和煦。
餘田生走過去,在謝寄旁邊坐下來,用同樣的姿勢往上看,什麼都沒有,天倒是藍,很幹淨的藍。
“在看什麼?”他好笑地出聲。
謝寄沒說話,過了幾秒才慢慢挪動身體,扭過頭來,跟餘田生視線撞到一起。
明明這張臉已經再熟悉不過,但乍入眼底,餘田生還是忍不住在心裡感慨,小鬼長大了更好看了,可惜臉色精神都不太好,病恹恹的。
餘田生起身拉謝寄,笑着又問:“還沒回我,你剛才在看什麼?”
“沒看什麼。”
謝寄避開他的手自己起來,大概坐得太久,他扶着椅背閉眼站了一會兒。
餘田生有些擔心:“頭暈嗎?”
可能太陽曬的,眼前有些發黑。但謝寄沒說,搖搖頭往回走。餘田生馬上跟上,伸手要攬他,再次被他躲開。
“都是酒味,太臭了。”
餘田生停下來,扯着衣服自己聞了聞,确實還有一點酒味,但不至于臭。
他追上去道歉:“昨晚上被他們灌酒,不能不喝。我都不記得怎麼回來的了。沒吵到你吧?”
謝寄不想說昨天晚上的事,但那個畫面沖擊力太大,不是他說忘記就能忘記。
他隻能假裝,假裝什麼都沒看到。
“不知道,我睡着了。”
“那就好。幸好我帶了鑰匙。”餘田生還有些得意,想了想又說,“下次一定不喝了,過敏太難受,現在還癢。下午我得讓他們看看。”
中午休息時間短,餘田生隻做了一葷一素兩個菜,謝寄吃得不多,最後又都進了他的肚子。
洗碗時餘田生在廚房問謝寄:“你下午睡一覺要不要去外面逛逛?我看附近有公園,你自己走走,我下班去找你。”
謝寄在陽台給小魚喂食,小胖魚還是比不過那條蝴蝶尾巴魚,看着好像已經是小弟了,也不知道它這屬于先天不足還是後天懶怠。
餘田生沒得到回複,走過來又要問,謝寄搶先趕人:“你别管了,我自己會安排。”
“那你……”
餘田生還沒說完就被打斷,謝寄不耐煩:“知道。那些話你都說過,我沒忘。”
記得穿衣,記得吃飯吃藥,記得不要亂走亂跟人說話……
過幾天他就十七了,十七歲絕不應該被人唠唠叨叨提醒這些。
餘田生自然記得謝寄生日。隻比奶奶生日晚幾天,但今年奶奶冥壽他們沒辦法回去,隻能就地燒些紙錢。
搪瓷盆裡火苗漸漸暗下去,餘田生閉着眼睛,雙手合十小聲祈禱。
希望奶奶保佑謝寄别再生病,保佑他工作順利,也保佑他能找到地方讓謝寄上學……
他祈禱完,謝寄已經走開。
謝寄隻跟奶奶說了生日快樂,别的什麼都沒說。
奶奶活着的時候已經給了他夠多,她走了沒必要再背負他的願望。
何況他也沒什麼願望。
餘田生端着盤追上來,跟謝寄一前一後回家,直到睡覺,他們都沒怎麼聊天。
餘田生入職大半個月,跟同事們已經非常熟悉,大家都挺好,所以相處還算愉快。
這天剛給業主家清理完雜物間——餘田生之前沒想到還要做這個——回到辦公室,隻有王慧在,他福至心靈湊上去向她請教。
“慧姐,問你個問題行嗎?”
王慧比餘田生大兩歲,也比他早入職半年,無論如何擔得起這句慧姐。
但王慧故作生氣:“叫什麼姐。我看着比你小好吧。有什麼問題你直接說,但我告訴你哦,我有男朋友。”
她把左手亮出來,無名指赫然一枚亮閃閃的鑽戒,她笑着說:“看到沒。别打歪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