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嘴巴罵個沒停,葉姐估計早習慣了,也不回話,抱着女兒低頭往前沖。
但男人顯然正在火頭上,把手裡提着的袋子砸向葉姐,小女孩看到了,尖着嗓子哭叫:“爸爸壞,不要打媽媽……”
葉姐被袋子砸個正着,這次沒能站穩,連女兒一起摔到地上,驚慌中還顧着孩子,把胳膊墊到孩子腦後。
胳膊應該是傷到了,她痛得直咬牙,女兒不明所以,想從她懷裡起來又壓到胳膊,她那張帶着傷的臉瞬間煞白。
男人還不解氣,嘴裡罵着“少他媽裝死”,又要撿地上的什麼東西砸過去。
“住手!”謝寄喊道,起身走過去,厲聲呵斥,“還沒打夠嗎?她手受傷了,臉上還有傷,報警已經足夠把你抓起來了。”
男人手裡拿的是個小鍋,不知道做什麼用的,但看起來打人很趁手,剛才要是砸下去,葉姐不知道會怎麼樣。
謝寄吞了吞口水。
他其實也怕,自己幾斤幾兩他很清楚,可是看到剛才那一幕,他連怕都忘了。
現在進退兩難,也隻能硬着頭皮做出一副強硬的樣子來,繼續喝道:“你女兒一直喊爸爸你聽不見嗎?她說害怕,求你不要打媽媽,你還下得去手……”
男人個子不算高,人也不胖,但那張臉上眉毛稀稀拉拉,眼冒兇光,一看就不是什麼善良的人。
他毫不避諱地打量謝寄,大概已經掂量完他的本事,提着鍋朝他走近,鼻子噴着氣,仿佛一張口就能把人吞下去。
“你他媽誰啊?哪來的臭小子,在這裝腔作勢!老子是她男人,想打就打!關你屁事!告訴你,不想像她一樣變成豬頭就滾開,别以為我看不出來你個繡花枕頭。滾!”
他已經離得很近,張嘴噴出的熱氣堪比化學武器,謝寄屏住呼吸,往旁邊側過頭,但還是沒挪位置。
男人用鍋在謝寄胸前推了推,輕蔑道:“小東西,我認得你,跟那個保安是一起的吧?什麼老鄉,我看就是這婊子偷摸找的男人……”
“胡說八道!”女人聽不下去,一隻手抱着女兒從地上起來,走近拉扯男人,哽着聲音求道,“今天過年,你能不能不要在今天……”
男人甩開葉姐的手,順手就要把鍋掄過去,一邊罵:“你他媽勾野男人也挑日子嗎?”
謝寄一把拉住那隻鍋,男人大概有些意外,扭過頭瞪謝寄,罵道:“你他媽想幹嘛?我管我自己的女人,輪得到你插手?”
“你說誰野男人?”謝寄冷聲問。
“野男人是你什麼人你這麼關心?”男人說着突然笑起來,啧啧道,“白瞎了這張臉,要是個女的多好。”
葉姐一臉羞愧,推着男人低聲哀求:“你不嫌丢人,女兒要臉,旁邊人看着,她以後讀書要被人指指點點……”
“那也是罵她媽偷人……”
男人還沒說完就被突如其來的拳頭砸在嘴角,葉姐跟孩子都尖叫起來,男人也愣了一下,回過神就兇神惡煞撲向謝寄。
謝寄長這麼大,挨過不少打,但主動出手打人還是第一次。是巨大的憤怒讓他的理智潰散,也讓他忘了胸膛裡叫嚣的疼痛。
他比男人高一頭,可正如男人對他的判斷,他是個繡花枕頭,裝腔作勢的狠勁很快就漏了底,連對方的推搡都抵擋不住,連連後退摔到地上。
他試圖起身,然而心口撕裂般的疼痛猶如黑洞一樣吞噬了他的力氣,眼前也蒙上重重黑雲,一波接一波的眩暈中他剛喘出一口氣,又被男人當胸踹了一腳。
女人在叫,孩子在哭,男人在罵,周圍無數聲音,但這些聲音都像被罩進一個巨大的玻璃瓶子裡,隻剩嗡嗡的聲音,模糊又遙遠。
呼吸變得困難,意識朦胧間謝寄竟還想到報警,他蜷起身體顫抖着手往口袋裡摸手機,但下一秒手機就被人搶走了。
他一驚,眼前竟然突然明朗,他看清男人醜陋的得意的嘴臉,拿着手機在他臉上拍拍,順勢砸在地上。
謝寄眼睛睜大,話和呼吸都堵在喉嚨間。
男人似乎對他的反應很滿意,笑着又問:“小東西想打電話給誰啊?臭保安嗎?你放心,回頭我肯定要找他好好聊聊……”
謝寄想去找手機,但手機已經四分五裂,他閉了閉眼,感覺心口像有刀子攪進去,喉嚨裡湧起一陣陣腥甜。
視線時明時暗,耳邊的噪音卻漸漸褪去,謝寄什麼都聽不到,隻低頭咬緊牙關,等積攢出一點力氣出其不意朝男人撲過去。
男人終究是大意了,竟沒躲開,被撲得一屁股跌倒在地,謝寄整個身體壓着他。
他力竭了,隻有眼睛還能移動,看到跪在一側哭泣的女人。
葉姐淚眼婆娑看過來,他對她動了動嘴唇,血卻争先恐後地從他的嘴角流下來,接着又變成泉水一樣往外噴湧。
“報警。”他說。
但他已經沒有辦法等到女人給他回應,就被男人粗暴地掀翻,滾到一邊。
餘田生背着工具箱剛從四棟樓裡出來,手機突然響了,他看到是萬經理打來的,忙接起來。
“萬經理,我正回來……”
萬經理那頭火燒火燎說了句什麼,餘田生隻覺得耳朵裡翁了一下,他甩甩頭,嗓音都劈了,問:“誰說的?怎麼可能?不可能的!”
“萬靈已經跟着救護車去了。”萬經理一樣着急,“先别問了,我現在開車出來,你到大門口上車。”
電話挂斷,餘田生差點沒拿住手機。他腦子裡一片空白,什麼挨打吐血,他根本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