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除夕還有一星期，小區春晚定在晚上六點。

下午餘田生給謝寄打電話，他已經在回來接他的路上，讓他穿厚一點的衣服，今天雖然有太陽，溫度還是很低，風也大。

謝寄站在衣櫃前猶豫了一會兒，最後還是選了那件跟餘田生同款的黑色羽絨服。

餘田生正好沖進門來，看了一眼就問：“不是還有件白色的麼？你穿那件吧，那件更襯你。”

謝寄把櫃門關上，用行動表示他的堅持。

餘田生隻好收聲，領着人出門，路上先給謝寄交底，晚會要準備的東西很多，等下他可能會很忙，沒辦法陪他，但保證有空就會去找他。

“對了，”他嘴巴不停，想起什麼又笑着補充，“王慧要表演，所以下午她都沒什麼事，她說她可以陪你到處看看，了解一下我工作的地方。”

謝寄沒有很好奇，但也捧場：“好。”

物業辦公室裡隻有少數幾個人在，但萬靈竟然也在，萬經理還特給面子帶頭對餘田生這個弟弟表示了歡迎。

萬經理說：“你哥去忙他的，你就在我們這休息。想吃什麼玩什麼跟萬叔叔講。”

萬靈皺着眉糾正：“什麼叔叔，叫萬哥。别把我都叫差輩了。”

謝寄不知道怎麼接話，餘田生替他道過謝，把人帶到王慧座位邊去。

王慧早準備好了，笑着對謝寄說：“啊呀你哥一直不給準信，我以為你不肯來，姐姐還偷偷難過來着。”

餘田生點頭附和：“這個我作證，她天天問，我又不好替你答應。”

王慧一副心願已了的模樣拍着胸口，下一秒獻寶一樣從抽屜裡掏出一大堆東西，說：“來看看姐姐給你都準備了什麼禮物。這是軟墊，你長時間坐着，把這個靠在腰裡會很舒服。這是巧克力，我男朋友出差帶回來的。還有這個遊戲機，太複雜我玩不轉就放着了，給你拿回去打發時間。”

謝寄看餘田生，對方隻是笑，那意思是讓他收下，但他不想欠人情，還是婉拒了。

“姐姐，我不需要軟墊，也不喜歡玩遊戲。”見王慧又是一副受傷的表情，他頓了頓，指着巧克力說，“我拿一塊這個吧，謝謝姐姐姐夫。”

大家哄笑，王慧也笑，說：“我還沒結婚，姐夫留着以後叫。”

餘田生先去忙了，王慧帶謝寄去小區裡走走。

這是他第一次到餘田生工作的地方。

以前在老家，餘田生做完一個項目就換地方，還都是外地，謝寄接觸不到，現在盡管還是看不到餘田生具體忙什麼，他還是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滿足感。

小區比想像中大很多，十幾棟樓的圍合式花園，花園中間有假山噴泉流水亭台，還有兩個各處一角的遊樂場，孩子老人都不少。

“現在放寒假孩子都在家，天天就在這遊樂場裡玩，你不知道他們有多大精力，聲音能把屋頂都掀翻，被吵到的業主就打物業電話投訴，我耳朵嘴巴都磨起繭了。”

王慧性格好，抱怨都是笑，指着遊樂場某處又說，“看到沒，那個滑梯是不是很新？上個月你哥負責換的，現在就已經有幾處被砸壞了，這些孩子都太野了。”

謝寄遠遠看着，那滑梯是太空艙造型，中間有攀爬梯，一串大大小小的孩子挂在上面等待往上爬，已經登頂的孩子則喊着叫着從滑梯上滑下來。

原來餘田生的工作還要跟這些孩子打交道，難怪入職那會兒他信心滿滿說工作不難。

但謝寄光看着就覺得累。

正準備往别處走，王慧手機響了，她走開接完電話，回來向謝寄道歉：“晚會主持臨時出了點狀況，要我過去替補。我要先去準備準備。”

謝寄表示沒事，他自己待着就行。

王慧還有點不放心：“不然你跟我回辦公室坐着，等下你哥忙完就可以陪你。”

“我想在這看看，”謝寄笑笑，“我也沒玩過遊樂場。”

他是真沒玩過，連見都沒見過。

王慧了然，隻好又叮囑一遍：“那你别離那些孩子太近。他們不知道輕重。”

“姐姐，我知道。”

王慧離開，謝寄就近到長椅上坐下，看着那些孩子一個個都像脫了缰的野馬，你追我趕完全停不下來。

他想起福利院的那些孩子。那時候他們也喜歡追逐打鬧，但可能是身體缺陷加上身世的緣故，他們就算嬉鬧也不如眼前這些孩子們肆意暢快，他們随時會擔心被媽媽們罵，會害怕不小心做錯什麼被責罰。

世界是同一個世界，但也不盡是，孩子跟孩子的境遇天差地别。

不知道坐了多久，天漸漸暗下來，遊樂場的孩子少了很多，反倒是舉辦晚會的角落裡開始喧鬧震天。

謝寄從長椅上起來，走向空着的秋千。

他自然不敢像孩子們那樣把自己甩向空中，隻用兩條胳膊挽着鐵繩，雙腳踩地小幅度地前後晃動。

他仰起頭，風拂過臉和脖頸，高樓圍攏的上空白雲被風推着移動很快，隻有一兩顆星星鑲嵌其中忽明忽暗。

聽到靠近的腳步聲，謝寄低頭看過去，隻見餘田生一手拿着一杯什麼東西，另一隻手正忙着把手機塞回口袋裡。

謝寄問他：“你在拍我嗎？”

餘田生舔着臉不承認：“沒有，我手機拍照都看不清。你想讓我幫你拍照嗎？用你的手機拍。”

“不拍。”謝寄拒絕。

餘田生走到謝寄身後扶着秋千，說：“我給你推吧，慢一點不會有事，感受一下。”

謝寄已經從秋千上起來了。他知道自己，剛才小幅度的晃動都會讓心口不舒服，真蕩起來他很可能當場殒命，成為這個小區所有孩子的噩夢。

“你忙完了嗎？”謝寄問餘田生，“不是六點開始，你怎麼過來了？”

餘田生把手裡的杯子遞給謝寄，解釋說：“萬經理他妹自己開茶飲店，今天請我們喝奶茶，你試試。”

謝寄沒接，視線從杯子移到餘田生臉上，似笑非笑：“萬經理他妹真大方。”

“是吧？她請所有人，我不拿也不好。”餘田生岔開話題，“我要去小區門口買東西。王慧說你在這，我就過來找你。一起去吧，順便熟悉一下周圍。”

謝寄無所謂，兩人并肩往外走，餘田生分享他這一下午忙活的事情，感慨業主真是有錢有閑變着法子搞儀式感。

走到小區門口，崗亭的同事跟餘田生打招呼，問他身邊這個是不是傳說中像明星的弟弟。

餘田生順手把奶茶給他，又謙虛又驕傲，說：“哪裡像明星就是長得好而已。”

正說笑着，台階下走上來一男一女，都挺年輕，女人手裡還抱着個小女孩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