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還是有一點欣慰的,至少,他沒有對不住萬靈對他的那些好。
比起謝寄的沉默,餘田生的反應要精彩很多。
他先是愣了一下,而這怔愣中還夾雜着些為難,仿佛他其實希望得到的是另一個答案。
他也确實為難,在希望與不希望之間搖擺不定。
如果謝寄對媽媽有期待,順利接受那個女人的出現,他就不用擔心謝寄受到刺激引發病症。
但另一方面,出于私心,他當然又希望自己養大的小鬼不會因為有了媽媽就離開他。
幸又不幸,謝寄的回複給了餘田生一顆定心丸的同時,又把頭頂上懸着的閘刀高高拉起。
小鬼不接受徐寒芳,徐寒芳卻絕不會就此放棄,她隻是勉強同意給他時間說服小鬼,實際卻是無處不在地密切監視他們的一舉一動。
但今天是個值得高興的日子,餘田生決定先把擔憂放到一邊,跟小鬼獨享這一份快樂。
“你确定嗎?”他明明很高興,卻又要擺出一副憂心忡忡的樣子,所以表情十分矛盾,簡直五官亂飛。
他又說:“跟哥在一起就這麼好嗎?小時候村裡的孩子都喜歡唱‘有媽的孩子像塊寶’給我聽,我那時候還真挺希望我媽還在的。小鬼你就一點都不想嗎?”
所以就算有個人突然冒出來說是你媽,要給你很好很好的生活,你也不跟她走嗎?
這最後一句餘田生沒敢說出來,他知道徐寒芳有能力給謝寄最好的醫療,所以理智上他隻能把選擇留給時間留給謝寄。
“你好奇怪。”謝寄看着他,伸手探他的額頭。
他懷疑餘田生在飯桌上吃到不該吃的東西,導緻精神異常,但他自己好像也有點暈乎乎的感覺。
他在心裡回餘田生那個問題。
是的跟他在一起很好,他喜歡他眼裡隻看得到自己,喜歡和他單獨相處的每一秒。
他不會跟任何人走,除了餘田生。
他甚至想提醒他,是他說他們隻有彼此,他希望這句話永久有效。
他們路過一家冰淇淋店,餘田生沒問謝寄,自作主張買了兩個,小跑回來遞給小鬼。
“冰淇淋,慶祝你要正式成為高中生了。”
餘田生笑眯眯的,一口下去嘴唇沾了一圈奶油,比起謝寄,他更像個沒長大的孩子。
謝寄默默把目光轉開。
距離開學的時間越來越近,餘田生的快樂依然真實可見,他特意請了一下午假帶謝寄逛商場買書包文具,事後卻被陳光明嘲笑。
“什麼都不用買,”陳光明在電話裡笑,“你當這是老家那些小學校啊?二十八中是省重點,什麼東西都統一的,開學就會發。”
餘田生跟謝寄面面相觑,謝寄已經開始心疼他白天一擲千金那樣豪氣花出去的錢。
“全都發嗎?書包也發?筆總不會發吧?”餘田生問。
陳光明說:“筆還是要自己買的。”
突然想到什麼他又說:“诶,你以前送我那隻筆我還再用呢。買了就買了,好牌子是可以用很久的。”
餘田生擺弄書包文具的手頓了一下,他沒料到陳光明這時候說這個,慌忙結束了通話。
他對着滿茶幾的東西出神,琢磨哪天見面跟陳光明好好說清楚,以前的事就埋了不要再提,對大家都好。
謝寄歪在一旁看餘田生,突然問他:“怎麼辦?”
餘田生回神:“啊?”
“我說,這些東西怎麼辦?一千多塊,可以拿回去退嗎?”
餘田生把書包邊角一點小小褶皺都壓平了,仿佛珍之重之,他說:“不退,這是你的第一個書包,留着做紀念。”
謝寄好笑:“我的第一個書包是你以前那個。在閣樓裡沒拿出來。”
“那不一樣。”餘田生有種奇怪的堅持,“這是我給你買的,就算學校有學校的,這個放家裡用。而且你不覺得很好看嗎?你背着我再看看?”
書包是餘田生選的,謝寄無所謂,配合地起身把書包挂在一邊肩膀上。
他現在隻穿了一件白色襯衣,袖子挽到手肘下面,露出過白過瘦的手臂,他把手随意的壓在書包上。
餘田生從沙發起身,走過來繞着謝寄轉圈,笑着說:“知道嗎?我讀書那會兒以為我就是像你這麼帥的。”
那時候他也白,也青春逼人,也對未來充滿希望,但後來崔永貴毀了一切。
“我很帥?”謝寄笑。
餘田生站住,雙手要掐謝寄的臉,被謝寄扭頭躲開,他不以為意,笑着說:“明知故問!你的帥可是經過幾千人認證的。”
謝寄還是笑:“什麼意思?”
餘田生說完就已經意識到不妙,好在他現在早已練就張嘴就能圓謊的本事。
“你不記得了,白天去商場,好多人都看你。”餘田生故作誇張,“沒有一千也有幾百吧?你小子,哥都要嫉妒了。”
謝寄把書包拿下來,走回沙發裡坐下,挺累的,但也挺高興,他就那麼望着餘田生笑。
過一會兒他問:“你送陳光明筆了?”
餘田生猝不及防,心想小鬼腦子到底什麼構造,每次說到什麼不該說的,他努力把話題拉遠,結果他還是能不經意地又拉回來。
那隻筆,代表的是餘田生曾經被糟蹋的真心,代表着他在舊傷疤上又刻下的新傷疤。
他已經原諒陳光明了,但過往的事始終存在,他很難坦然。
餘田生像是已經忘記似的,想了想說:“哦,一支鋼筆,陳光明之前挺照顧我,他生日我送的,沒多少錢。”
謝寄點點頭:“難怪陳光明那麼幫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