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咄咄逼人,餘田生這種自認嘴笨的人實在無法招架,他隻在心裡罵她幾句,勉強找一點平衡。
沒有再聊下去的必要,他說:“您怎麼想都可以,我怎麼做是我的事。謝寄今天會醒,但醫生的話您應該考慮,如果不想他再急救一次……”
“那就等他醒了再說。”徐寒芳已經不耐煩,“身體弱就算了,心理也這麼脆弱,一點都不像我的兒子。”
“你夠了。”餘田生氣道。
但重複的話他不想說,跟徐寒芳互瞪幾秒,他敗下陣來。
想到什麼,餘田生又從衣服口袋裡拿出手機,找到徐寒芳的微信,給她轉了一筆錢。
徐寒芳即時收到,掃一眼屏幕,有些詫異:“什麼意思?”
“他還沒認你這個媽之前,他的費用我會負責。”餘田生吸氣,“這是昨天你讓人墊付的部分。還有,就算不住VIP病房,我想他也不會介意。”
“你想讓他住那種幾個人擠在一起臭烘烘的房間,然後讓人看我的笑話?!他要有什麼閃失,你确定負得起責任?”
餘田生頭也不回地走出飲品店。他不知道能有什麼閃失,但他會盡力保全謝寄可以選擇的權利。
小鬼不是徐寒芳的私有物品,也不是她那些領工資所以挨打的員工,不背她的債,他就是自由的。
回到樓上,徐寒芳的保镖們正盡職盡責守着,那位打過交道的還對餘田生點頭。
餘田生為走到玻璃窗戶邊往裡看,醫生正給謝寄例行檢查。
過一會兒醫生出來,餘田生忙迎上去,醫生不用他開口就說:“情況暫時穩定了,不過你們家屬最好适可而止,病人的心髒已經到極限,經不起你們這麼刺激……”
餘田生的心也揪起來,雖然沒信心,還是忙不疊保證不會再讓他受刺激。
等醫生離開,餘田生馬上跟那保镖說:“你都聽到了?麻煩你把原話轉達給你老闆……”
“知知道了。”保镖頭大。
謝寄在中午前醒來,餘田生和徐寒芳都在窗外,馬上就看到了。
餘田生急切地給他比劃感覺怎麼樣,謝寄視線從臉上一閃而過,看向旁邊的人,但他馬上閉上眼睛,旁邊儀器瞬時拉起警報。
“他不能激動,”餘田生自己也激動,沒法控制語氣,“他現在沒辦法見你,你都看到了……”
徐寒芳不為所動:“讓醫生處理。他總不能一直不見我,難道以後見一次發作一次?”
餘田生懶得多說,請來醫生檢查,醫生出門就把兩個人罵一頓:“病人應激反應這麼明顯你們看不到?還想不想讓他活?”
徐寒芳臉色難看,不屑跟醫生廢話,咚咚走到一邊去打電話,餘田生一個人頂下醫生火力,差點沒跪下來。
醫生罵夠了,歎氣說:“沒見過你們這樣的家屬。”
餘田生點頭稱是,心說他也沒見過,
徐寒芳這個電話打得夠久,之後幹脆沒再出現,隻給餘田生發了一條語音讓他看好她兒子。
下午謝寄醒來後依然轉回VIP病房。徐寒芳有她的驕傲,不出現已經是退讓,餘田生也自退一步,
謝寄眼底一片漠然,對餘田生的詢問也置若罔聞,隻在他說起那個人時目光悠悠轉過來。
餘田生解釋:“她暫時應該不會過來,但什麼時候來我也不知道,你不想見她我會盡力攔着。”
謝寄歎氣,氧氣面罩上一層薄霧。
餘田生忍不住心疼,苦悶道:“怪我。我早點跟你講你就會有心理準備,不至于這麼突然……現在想聽嗎?我知道的都告訴你。”
謝寄将面罩扯下來,問:“她怎麼找到的?”
“視頻。”餘田生艱難吞咽,“過年那次,有人錄了視頻放到網上,她看到了。”
餘田生簡單說了經過,很是沮喪:“我也想過會有麻煩,但沒想到是這個。我後來也問過能不能删除,陳光明都說沒辦法,但現在網上已經找不到了。”
陳光明做不到的事,徐寒芳卻易如反掌,說到底還是他們能力不夠。
謝寄閉了閉眼,又問:“你看過嗎,那些視頻?”
“看過幾個,都差不多,你要看嗎?”
謝寄搖頭,唯恐避之不及:“删掉,都删掉。我不想看,你也不要看。”
他讨厭視頻,讨厭循着視頻找上門的陌生女人。
餘田生理解他,馬上拿出手機,當着他的面把那些視頻全删了。
“好了沒有了,”他亮亮手機。
謝寄根本不看,閉着眼睛忍受身體上的不适,緩過來才又問:“跟蹤我的是不是她安排的人?”
“是,但她說隻是想确保你的安全……”
謝寄猝然睜眼,盯着餘田生:“你知道?你們一直有聯系?”
餘田生有苦難言,硬着頭皮解釋:“徐小姐答應在你同意見面之前不出現的,所以我一直想找機會……昨天要不是你受傷她應該也不會過來……”
謝寄呼吸急促,餘田生忙把面罩給他戴上,他偏開頭不看人,但也沒有再睡着。
餘田生認錯積極,可從頭到尾他對他就隻有一哄二騙,歸根到底就是糊弄。
從趙小荷到那個女人……又是女人!但凡涉及女人的事,餘田生的智商就會自動減半。
僅有的那點都用來撒謊了。
謝寄看着虛空說:“我想回老家。”
餘田生正給他倒水,聞言手一頓,反應了幾秒才故作輕松地問:“你想回老家?什麼時候?”
謝寄不接話。他知道老家也是回不去的,他并不想再見到崔永貴。
突然想起一件事,謝寄轉頭問餘田生:“今天開學是嗎?”
餘田生頭大,舌頭也大,含混不清:“對。先不管那些,以後再說。”
謝寄問:“多久以後?”
餘田生拿吸管給他喝水,謝寄不喝,他隻好把陳光明的話告訴他:“先辦休學,争取下學期插班跟上。”
還沒上學先休學,謝寄也覺得好笑,餘田生陪着一起哭笑不得。
“咱倆什麼運氣,斷腿都斷同一邊,上學都到高中就休……不對,我那是辍學,你以後要考清北的。”
謝寄不理他的弱智玩笑,問道:“醫生怎麼說?我的腿能好嗎?”
“能,怎麼不能!打上石膏兩個月就長好了,一點不耽誤你的帥氣。”
“那你呢?還能治療嗎?”
謝寄目光幽深,餘田生心虛地摸鼻子:“我就算了,骨頭都老了還怎麼長?這樣就行了,又不影響生活。”
他想了想又說:“等出院後給你弄個輪椅,你就安心把腿養好。對了房子已經租好了,到時候我跟你一起搬。”
餘田生昨晚上思來想去,獨自把接下來的日子都預習了一遍。
盡管還上不了學,但他認為提前搬過去對适應環境有幫助,況且謝寄見多了同齡人,心情可能也會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