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校生活沒有謝寄以為的有意思,但也好過日複一日獨自待在家裡對着兩條魚發呆。
開學一星期,謝寄對同學兩個字的感受還不太深,隻知道秦溫妮真的是個話很多的女孩子,即使不跟謝寄說話,她也會跟他的同桌或她自己的同桌叽喳個不停,他不想聽也會聽一耳朵。
謝寄沒仔細看過秦溫妮,隻是有種朦胧的感覺,她是長大了的吳雙,活潑熱烈無所畏懼。
比起秦溫妮略有些别扭的示好,那些針對謝寄的惡意就來得直接很多。
有人在學校論壇裡發布他之前打架的視頻,還有人言之鑿鑿他長成這樣性格又孤僻絕對是個同、性、戀,甚至連他獨自看心理醫生都入了不知誰的鏡頭。
謝寄也好奇這些人從哪裡知道這麼多,不過終歸嘴巴長在别人身上,他不認為他該跟他們一一對質。
關于學校的一切,謝寄都沒有跟餘田生說,倒是餘田生在他的老本行裡煥發出前所未有的熱情,每天下班回來都有說不完的話,新項目做什麼他的職責又是什麼或者又學到什麼……
“對了,”餘田生興緻勃勃之下偶爾也會不爽,“你還記得王勝嗎?以前金地的同事。他在申請調到我這邊來,我其實有點不喜歡這個人,嘴巴太碎,什麼都往外說。”
謝寄正寫作業,頭也沒擡:“你說過不能斷人财路。”
餘田生邊摘菜邊笑:“那是。所以我也不能說不行。走着看吧,畢竟也是前同事。”
謝寄想到另一件事,提醒餘田生:“吳雙下午過來很生氣,她不理解你突然不去她家飯店做了。”
“我跟她說過啊。對了,”說到吳雙,餘田生認真跟謝寄商量,“你開學了功課一下這麼多,不然她這邊……”
“不行。”
餘田生愣了愣又笑:“我都沒說完。”
“你不是想說讓我不要教她了?我教得挺好的,她願意我就繼續,她不願意再說。”
謝寄頓了頓,擡頭看院子裡的小魚,又說:“一學期有兩三千塊,夠買魚糧了。”
養不起大魚養小魚,謝寄是知道退而求其次的。
餘田生聞言,知道勸不住也就不勸,隻感慨說那倆魚真能活。
當初趙小荷買魚還問過這魚能養多久,魚老闆不敢保證,隻說反正便宜養死了再換。可能它們跟謝寄有緣,被他照顧得好才延年益壽。
想起趙小荷,她前幾天發了一條朋友圈,應該是還要讀博,所以戲稱自己賴在象牙塔裡出不來。
鳳凰于飛,餘田生現在是仰着脖子也看不到她了。
轉眼又是餘田生生日,不過今年不巧,生日不是周末,他自己忙,謝寄又在學校,所以他壓根沒想着過。
但他深夜飯局回來,看到飯桌上的禮物,餘田生還是忍不住咧了嘴。
謝寄已經睡下了,不知道睡沒睡着,餘田生沒叫醒他,自己把禮物拆了,是一雙淺色運動鞋,他上腳試了一下特别合适。
比起腳上舒服,他心裡更舒坦。
前幾天他下班洗澡,謝寄看到他腳上磨出來的血泡,小鬼當時什麼都沒說,實際卻把這點小事都記在心上。
隔天在飯桌上,餘田生真心感謝謝寄的禮物,謝寄還是沒有太多情緒,隻問他合不合适。
“合适,太合适了。我上午見供應商就穿上了,跟你送的那件衣服搭配,感覺我都一下年輕好幾歲。”
他沒誇張,陳光明還說自己帶了個大學生談生意,餘田生當時隻是笑,大學生他這輩子沒戲,但他肯定能養出個大學生。
謝寄拄着筷子,嘴角露出很淺的笑:“年輕幾歲?跟我差不多大了。”
餘田生也笑:“那我還是比你大,不然怎麼做你哥。”
謝寄不争辯,垂下眼睫說:“生日快樂。”
清明前夕,餘田生突然接到徐寒芳電話,他正忙着,一見号碼就犯怵,拿着手機遠遠躲到一邊才接。
徐寒芳已經好長時間沒聯系,連她那些保镖也是說不見就不見了,他還暗自慶幸她這個人沒長性,勁頭過了就忘了。
“徐小姐,”餘田生不喜歡也還是畢恭畢敬,“您找我?”
徐寒芳大概在電話那頭也戴着墨鏡睨人,态度倨傲說她已經買下他們現在租的房子,以後就不用交房租了。
“你不要跟他講,”徐寒芳又說,“臭小子牛一樣犟,過年紅包都不要。房子就當我投資,你們先住着。”
餘田生隻覺得窘迫難堪。徐寒芳要為謝寄打算情有可原,自己沾一份便宜總說不過去。
“那我每月把房租轉給你吧。”他這樣說。
徐寒芳卻大為惱火:“我看出來了,我兒子那脾氣學你的吧,死要面子活受罪。我缺你這幾個錢?讓你住就住,别說我不知道感恩。”
她打的電話,她又把電話撂了。
餘田生感覺自己就像徐寒芳手裡的一個什麼道具,需要展露她的闊綽時就拿出來擺一擺。
他在想這事要不要跟謝寄說,說了小鬼肯定不高興,說不定還要記上徐寒芳一筆,不說他心裡又說不清的别扭,感覺連那房子都住不自在了。
餘田生這時甚至開始佩服起徐寒芳,竟然想到這種看似與人為善實則侮辱離間的辦法。
他到底沒跟謝寄說房子的事,隻是最近工作确實忙,陳光明有意栽培他,既要抓技術又要管人事,他連着好長時間都加班到深夜才回家,有那麼幾次幹脆就在工地宿舍住下了。
不回家的幾天,謝寄隻發過一次信息問餘田生下次回家是什麼時候,餘田生回說不确定,小鬼就沒再問。
陳光明某天飯局上大發感慨,說他沒有看錯小魚,男人要幹事業就該像他這樣,哪怕家裡有個需要時時看顧的孩子也得狠心放一邊。
供應商們大為驚奇,問餘工這麼年輕就有孩子了,陳光明大笑,說何止呢小魚家孩子都上高中了,成功驚得一桌人掉眼鏡。
餘田生借着二分酒意暗暗反思,他到底是工作忙得顧不上謝寄,還是因為想離謝寄遠點才讓自己這麼忙。
可能都有,但他知道故意的成分還是多一點。
謝寄長大了,謝寄有徐寒芳了,謝寄對他或許還有那麼點讓他恐懼的喜歡……所以他選擇躲開。
四月一過,勞動節前,餘田生加了幾天班後回了一趟家,原因還是因為謝寄的班主任給他打了一個電話。
老師說學校正在組織一次教學活動,地點在市外的某個生态基地,謝寄自己申請不參加,老師認為這有背于學校集體活動不落一人的原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