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是溫妮聽不下去,維護道:“蕭總今天好大火氣啊。你關心就關心,能别總一副要吃人的樣子嗎?”
蕭睿滿臉嫌棄:“這話說的。我也不是什麼人都吃,嫌磕牙。”
溫妮笑笑,回頭跟謝寄說:“我算明白了,你跟蕭總最像的還是嘴巴。”
這一點謝寄也覺得是,他眨眨眼表示認同,惹得蕭睿吹氣瞪眼睛,沒好氣道:“我不是開玩笑,剛跟醫生聊過,隻能說今天真是不幸中的萬幸吧。”
謝寄摘下面罩,問::“我知道,檢查結果怎麼說?”
“你最近是不是常有心悶疼痛的感覺?之前還頭暈看不清路,醫生也說可能跟你的心髒有關。”蕭睿歎了口氣,“别的先不說,好好在這住幾天吧。”
謝寄沒接話,但面露難色,實在是對又要住院這件事感到無力。
他恹恹地轉開頭看窗外。
蕭睿手機震動,他看了眼床上,跟溫妮交換眼神後走了出去。
溫妮起身坐到床沿,有些不知道怎麼安慰,隻苦笑着道歉:“對不起啊謝寄,今天其實都怪我,非要喊你出來……”
車禍這種事,誰碰上誰倒黴,怪溫妮就有點沒道理,謝寄回頭安慰她兩句,想起一件事又問她:“不是要當面給我看什麼東西嗎?”
溫妮卻猶豫了。
那張照片她本來是要給謝寄看的,目的是要觀察他的反應,但現在她已經知道真相,就沒有測試的必要了。
“是什麼?”謝寄又問,“不會是什麼東西的照片吧?”
或者就是什麼東西,她去過餘田生家,看到點什麼奇怪的要他看也不稀奇。
但他還是有點好奇。
就像他想不到餘田生還留着那些他看過的書。以前他總嫌心理書枯燥,看一頁就能睡着,不知道這幾年又是什麼心理讓他把那些書翻爛?
見謝寄一猜即中,溫妮隻好拿出手機調出照片遞給他,解釋說:“白天我跟田生哥去看六十七的攝影展了,這是六十七拍的他。”
謝寄看着照片。他不知道陸拾祁還會攝影,但這張照片确實抓得很好。
鏡頭下餘田生大半身體都隐在陰影裡,隻有半張臉被頭頂投下的光照亮,他目視前方,跟牆上另一張照片裡的背影形成呼應。
如果這隻是随手一拍可能也不會有什麼特别,但陸拾祁拍得精妙在于,他能準确地利用光影将鏡頭中的人的情緒投射出來。
凝視,凝神。是沉思,也是思念。
然而這隻是照片,就跟所有影視作品一樣,創作者不可避免帶着自己的私心,所以呈現給觀者的都是他們願意給他們看的。
餘田生想着誰,或者說他的思念都未必是真,因為極大可能隻是陸拾祁的藝術創作。
他把手機還給溫妮,揶揄道:“陸識祁拍照比做明星敬業。”
秦溫妮很是贊同,也說她喜歡他的攝影多過那些電視劇裡幾番之外的小配角。
頓了頓,溫妮小聲問:“還記得那次在晨星遇到田生哥,你發了很大脾氣,我還問你跟他怎麼了,你一直不說。謝寄,你其實是不是,是不是還喜歡……”
謝寄将視線從窗外收回來看着秦溫妮,猜她大概已經知道點什麼。
然而他從來不是可以把感情拿出來讨論的個性,隻是溫妮又不同于别人,他不好否認,索性沉默。
溫妮兀自又說:“沒人跟我說什麼,是我自己突然有這種感覺。今天去田生哥家,看他忙進忙出買菜做飯,就好像我又去了你們在二十八中的那個家……”
謝寄搖搖頭,自嘲地勾勾嘴角:“十幾二十歲時的幻覺三十歲再來回味,說實話真的尴尬。”
“什麼幻覺……”
謝寄看着震驚的溫妮,伸手捏了捏她的手心,抱歉道:“我有點累,想睡一會兒。等下讓蕭睿送你回去。”
他說完果然閉上眼睛,溫妮陪着坐了一會兒,終究起身走出病房,剛開門就看到貼牆站着的餘田生。
“田生哥?”她驚奇道,“你回來了?怎麼沒有進去……”
餘田生擡了擡手,有些不好意思:“等久了吧?我跑了幾家店,想着他應該隻能吃點粥……我看你們說話沒好打擾……他睡了?”
溫妮伸手替他接過一個袋子,歎了口氣:“剛睡,不知道睡沒睡着。田生哥你買太多了,他應該吃不了多少。”
“還有你跟蕭總的。”餘田生把另外一個袋子也遞給溫妮,“不知道你們的口味就各買了點,墊墊肚子。你快進去吧。”
秦溫妮驚訝地擡頭看他:“你不吃嗎?”
餘田生笑着說:“我不餓。你先去吃,我剛在樓下看到蕭總打電話,應該等下就上來了。”
“哪有不餓的,跑一天了,下午還開那麼久的車。”溫妮頓了頓,壓着聲音問,“田生哥你是不是聽到……”
“啊?沒有沒有,我剛到你就出來了。”餘田生甩甩手,“手上有油,我去洗洗。”
他說着走開。洗手間在走廊盡頭,他進去打開水龍頭慢慢洗手,也慢慢吞回堵在心口的憋悶。
謝寄說十幾二十歲時的幻覺,秦溫妮大概不能理解,餘田生卻再清楚不過。
他曾經也搞不懂謝寄對他的那些隐晦又炙熱的感情,也隻以為那是少年的他在漫長的無法排解的孤獨裡生出來的幻想,謝寄愛的正是被幻想美化後的自己。
如果還是二十幾歲的餘田生聽到謝寄這樣說,他會為他的覺醒和成熟而深感欣慰,然而三十多歲的他卻隻覺得滿腹心酸。
愛不愛的,餘田生這種泥巴裡摸爬滾打過來的人很難說出口,但被愛不被愛,無論什麼出身什麼年紀,也依然會敏銳到心潮疊起。
如果謝寄的喜歡最終隻是他年少時的幻覺,餘田生突然不知道他自己的感情又成了什麼。
或許什麼都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