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寄跟徐寒芳有一點不同,正是崔永秀和餘田生潛移默化中植入他心裡的那點善良。
所以就算徐寒芳咄咄逼人,就算老太太跟大姨假模假樣地表演關心,他都沒有戳穿她們在他生命初始就布下的網羅他一生的陰謀。
他以前催眠自己相信徐寒芳說的一切:當年她太年輕,事業正當紅,跟蕭岚山感情也不能被外人知道,所以生下一個先天心髒缺陷的孩子也隻能悄悄送走醫治,然後等待機會再接他回來。
她确實找到他了,也因此有了說她找了十幾年都沒放棄他的底氣。
但她從沒有提過,當年親手送走她孩子的正是她的媽媽和姐姐,而她們現在心安理得地重新披上了外婆和大姨的“外衣”。
這些不是誰跟謝寄說的,而是他從一點一滴的細節裡找到線索再驗證而來的真相。
他全都知道了,徐寒芳和她的媽媽姐姐卻沉迷在她們自己精心編織的謊言裡深信不疑。
謝寄旁若無人地往外走,老太太被周意攙扶着追上來喊他,他聽到了也沒有回頭。
他在反思,過去這一年裡他竟會縱容自己将徐老太太當成崔永秀。因為崔永秀對他的好,他将那些來不及給她的溫柔都回報給了她。
但徐老太太不值得,他們都不值得。
謝寄徑直離開寒芳園。
他來時沒有開車,麗莎安排的司機已經被他打發回去,他原本打算回程時搭周意的順風車,現在卻沒心情了。
周意還是很快追了上來,從降下的車窗裡喊謝寄,謝寄不理他,他幹脆将車打橫攔在路中間,然後下車來拉他。
“你跟小姨突然發什麼瘋,外婆今天生日,現在在那哭得上氣不接下氣,你們娘倆倒好,一個甩頭就走,一個躲到樓上……”
謝寄皺眉,視線落在周意抓他的手上。
周意反應過來他不願意被人碰,倒是識相地松了手,支吾說:“你怎麼樣?我不是來找麻煩,外婆年紀大了哭成那樣,你還是回去看下,她最疼你你不知道嗎……”
謝寄不說話,繞過周意繼續往前走。他走得慢,但背影決絕,隻是沒幾步又被周意追上。
“不回去看外婆也上車,我送你。”周意語氣有些急躁,“這都幾點了,走路要走到什麼時候去!”
他說完不由分說拉謝寄胳膊往回帶,鬼知道因為顧忌他那紙糊的身體他一點力氣都沒用,卻還是眼睜睜看着這人兩眼一閉往地上倒下去。
“喂!”周意驚呼,手忙腳亂将人扶住,哀嚎不已,“讨厭我也不能這樣害我吧,我什麼都沒做!”
謝寄被送往醫院,蕭睿也同一時間趕過來,見到周意第一面就往他臉上賞了一拳。那是紮紮實實的一拳,眼眶都快炸了。
“蕭睿你他媽有病啊,我招你惹你上來就是一拳,你怎麼不說我救了他?要不是我……”
“要不是你們一家子,他會吐血會暈倒?”蕭睿卡着周意的脖子将他撞到牆上,“周意,你想要昭風就拿出點真本事去搶過去,你跟你媽那些上不得台面的事情還是少做點,不然哪天被反噬都沒處哭!”
周意臉色漲紅,既是憋的,也是氣的,他突然爆發一股戾氣将蕭睿的手推開,同樣往他臉上還了一拳,破口大罵。
“我他媽也早看你不慣!我和我媽做什麼就上不得台面?那也好過你被男人操還照片滿天飛,把你親爹都氣死了強!”
蕭睿愣了一瞬,擡腳就踹到周意肚子上,接着又是幾記閃電一樣的拳頭砸得他隻能抱頭嚎叫。
“蕭睿你個神經病,我操/你媽!謝寄吐血跟我有一毛錢關系?他跟他媽吵架我都沒看到,暈倒還是我送來醫院……住手住手,再不住手别怪我不給你面子!”
“你們是病人家屬嗎?要吵麻煩出去吵!”
突然響起的聲音效果比周意嚎叫好多了,蕭睿總算肯收起拳頭,甩甩手退開問護士:“病人怎麼樣了?他做過心髒移植……”
護士橫了他一眼,催促道:“病人已經醒了,不願意做檢查,你們在這吵都聽不到醫生叫家屬!”
蕭睿拔腿往搶救室跑,謝寄垂頭坐在床邊,醫生護士在旁邊說着什麼,見他進去一副見到救星的樣子。
醫生嚴厲道:“家屬是吧?喊半天才來!病人不配合檢查,你趕緊勸勸。他有心髒手術史的突然吐血暈倒,剛送進來血壓低得都要休克……”
蕭睿聽得心驚肉跳,幾步跨到謝寄面前,沉聲問他:“不配合檢查不做治療你想做什麼,跟我說說。”
謝寄緩慢搖頭,聲音細弱得隻有氣聲:“别管我!”
“我不管你誰管你!”蕭睿來氣,伸手扣住謝寄肩膀,咬牙說,“還是你想讓誰來管?餘田生嗎?我現在就給他打電話。”
蕭睿說着就拿出手機撥電話,隻是一串數字還沒撥完手機就被打掉了。
“不要!”
謝寄呼吸急促,雙手緊緊抓着床沿卻還是撐不住身體搖搖欲墜,蕭睿心裡歎氣,強勢将人摁回床裡。
“電話我可以不打,但你得好好配合醫生,不然我不光打給姓餘的,還會讓人把徐姨徐老太太都請過來,讓她們看看她們作的一手好孽!”
謝寄已經被醫生強行戴上了氧氣面罩,他聽到了蕭睿的話,卻沒力氣再回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