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分鐘不到,蕭睿的跑車就已經轟鳴着沖到展館門口。
趙小海抱着徐寒芳坐在角落裡,聽到這聲音脖子都抻長了,但此時展館幾道門都被餘田生關上了,他什麼都看不到。
餘田生一隻手裹着毛巾,另一隻手隻能用外套包着,雙手舉着靠在側門後等蕭睿。
蕭睿正疑惑怎麼門都關着,就聽到餘田生喊他:“蕭總,這邊。”
蕭睿來得匆忙,邊走邊扯西服衣領,幾步過來跨進門裡,先掃一眼餘田生,然後就看到不遠處角落裡一團糟的兩個人。
趙小海就算了,本來就亂七八糟,但被他強制抱着的那個人竟然是徐寒芳,是他那個以美貌搶走他父親的徐姨。
眼前她哪裡還有一點女明星的樣子,披頭散發下的臉枯瘦蠟黃,雙眼緊閉,要不是看她還不時掙紮一下,他甚至懷疑她已經一命嗚呼。
“她怎麼樣了?”蕭睿繃着臉問趙小海,“你們對她動手了?她一個女的……”
剛經曆一場混亂,趙小海都已經麻木了,哪還管蕭睿有錢人不有錢人,要死不活地回:“别啰嗦,快來把她搞走,我抱不住了,他媽的還咬我,跟發瘋一樣。”
餘田生落在後面接話:“蕭總,她沒受傷,但我看她這樣子是不是本來就有病?我不是罵她……”
蕭睿把剛穿上的外套又脫下來,拿在手裡抖了抖,走過去披到徐寒芳身上,然後一把将她抱起來。
往外走時他的視線掃到餘田生,裹着手的毛巾已經滲出一層血,他心裡一沉,腳步停住,問他:“手怎麼了?”
“一點傷,沒事。你看快送她去醫院吧,她狀态不對。”
餘田生手肯定傷得不輕,但徐寒芳病入膏肓的樣子更讓他更害怕,擔心萬一她真出什麼事,那他跟謝寄之間就更說不清了。
隻是他剛說完,趙小海就跳起來反駁:“師父你還管她幹嗎,要不是她跑這裡來發瘋,你的手也不會……”
蕭睿看了一眼,餘田生臉色發白,沒比徐寒芳好多少,說了句“都去醫院”就大步走出去。
可恨他今天開的是跑車,載不了這麼多人,隻好把餘田生和他那沒大沒小的徒弟丢下:“你們打個車,費用我報。”
跑車呼嘯而去,趙小海雖然看到真正的跑車了,這會兒也沒好心情,隻覺得有錢人真他媽沒人性,更替他師父不值。
“師父……”
餘田生皺眉打斷:“别說了,叽叽喳喳聽得我頭暈。”
“你頭暈是失血過多,還怪我!”
抱怨歸抱怨,趙小海已經沖去路邊攔車,餘田生坐進去,他正要跟上,就被師父擋住。
“你别跟着了,把裡面收拾幹淨,不能耽誤明天早上開門。”
“我一個人?”趙小海苦着臉。
餘田生是真頭暈,靠在座椅上有氣無力:“那我下來陪你一起?”
趙小海哪裡敢,不情不願地讓出道,餘田生說了個醫院名字,是他家附近那個。他現在真不想跟徐寒芳蕭睿又撞到一起。
急診室裡,醫生将餘田生兩隻手從布包裡拆出來,旁邊幫忙的護士看得倒吸一口氣,醫生也搖頭問:“怎麼弄的?傷口這麼深,切面這麼光滑,是徒手抓刀了嗎?要不要報警?”
“不用不用,是我工作操作不當,被機器上的刀片劃到了。”
餘田生痛得嘶氣,還要分神想徐寒芳怎麼樣了,剛才有一會兒他是真怕她就那麼死在自己面前,雖然他也想不通受傷的明明是他。
傷口貫穿掌心,右手更深一點,醫生說刀刃再往下這幾根手指就要齊根斷了,現在縫針得裡一層外一層,左手情況好一點,縫一層就夠了,後續還要看情況決定要不要複健。
縫完針又挂上吊瓶已經是晚上,手機響了十幾次,餘田生一直沒顧得上接,現在兩隻手被包成粽子,他還是接不了,也懶得理。
手機再響時,護士正給餘田生換藥水,好心問他:“你有電話,要不要我幫你接?”
餘田生猶豫了一下還是點頭,手機在褲袋裡,他側了側身方便護士幫他拿,電話是蕭睿打的,他用脖子夾着手機說話:“蕭總,徐小姐怎麼樣了?”
他嗓子啞得不成樣子,蕭睿聽得直皺眉:“手上的傷處理了嗎?打電話你也沒說你受傷,怎麼,是怕謝寄跟他媽發瘋?”
他倒是什麼都看得明白,餘田生隻有苦笑:“一點小事就别跟他說了。但他媽看起來……”
“乳腺癌。夏天複查就已經轉移了,腦子不清醒。”
蕭睿頓了頓,也不是有意替徐寒芳說話,但癌細胞長到腦子裡多少有影響。
他歎了口氣:“謝寄跟她關系就這樣了,是徐姨不死心。餘工,按說我沒立場跟你要求什麼,但你知道不管你和徐姨誰有事,最不好過的還是謝寄。”
餘田生怎麼會不知道,他深有同感地點頭,意識到這是電話,對方看不見,就順着話說:“蕭總,我都明白。今天的事就這樣吧,阿姨那邊您多費心,我就不過去打擾了。”
蕭睿不知道是不是出于同情,再次說了所有費用他承擔,餘田生不願麻煩他,堅決謝絕,對方終于挂電話,他一松怠,手機從肩膀上掉下來砸在椅子上,他用腿擋住了。
三瓶點滴打完已經淩晨四點,餘田生舉着兩隻粽子一樣的手走出醫院步行回家,趙小海竟然在,聽到動靜從沙發裡竄起來。
師徒倆四目相對,趙小海撲過來抓着餘田生胳膊看他的手,一邊嗷嗷叫。
“師父你去哪了?給你打那麼多電話都不接,還以為你暈哪了,我都急死了。”
“我看你剛才睡得挺好。”餘田生揶揄一句。
他知道趙小海擔心,但這麼吵他受不了,擡腿将他踢開,疲憊道:“我去醫院處理傷口,接不了電話。去睡覺,明天得你自己去展館看着。”
說完餘田生回房間,衣服沒法換,隻能這麼合衣躺着,不舒服是不舒服,倒是很快睡着了。
城市另一端,高端私立醫院,徐寒芳無聲無息地躺着,病房裡隻有醫療儀器的滴滴聲,訓練有素的護工端坐在病床前,一刻也不敢挪開視線。
天剛蒙蒙亮,病房外就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護工起身開門,一個老太太被另一個中年女人攙扶着沖進來,她們後面跟着兩個年輕男人,她隻認得昨天請她的蕭先生。
蕭睿用眼神示意,護工等人都進了病房才走出來,跟到一邊說話:“病人一晚上痛了幾次,醫生給打了止痛針,她痛也沒醒……”
徐寒芳的病已經到了瞞不住的地步,所以昨天把她送來醫院安置好後,蕭睿緊接着就給周意打了電話。
不跟謝寄說是因為這個禮拜他都在外地,他沒敢這麼冒然一個電話打過去。
病房裡很快傳來哭聲,蕭睿皺眉走過去,看到老太太俯在徐寒芳身上哭,周瓊芳也在旁邊抹眼淚,倒是周意,雙手抓着床尾欄杆面無表情。
他瞥一眼蕭睿,走出來将他推到一邊,不客氣地問:“我小姨生病的事你早知道了?謝寄知不知道?你都知道了他不可能不知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