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潮生一夜未眠,睡不着就坐在案前看最近一次庭審前的材料,直到天光微亮才有些困意。
和紀想約的時間是九點,他難得在平日本該起床慢跑的時間多補一個小時的覺。八點要出門,他就再預留一小時打理儀容。
在得知要去紀想父母家當天,楊潮生下班就去了趟實體店,在櫃姐的半推銷半推薦下買好一套新的“三好男婿裝”。
銀灰色青果領西裝,黑底斑駁鎏金的寬領帶,鏡子前楊潮生噴好發絲定型,又在思考會不會太隆重了。
不過第一次上門,正式點也好。
紀想在接到楊潮生的電話時一邊刷牙一邊争分奪秒繞地在廚房單手蒸速食包子。對方比預計中早到,他不得不飛速換好衣服,拿上早餐往樓下跑。
出單元門,紀想咬着包子,一手整理外套的帽子。
楊潮生在綠化帶旁等他,挺拔身姿和湖邊的白楊神似,察覺到來人甫一回頭,紀想就被這耀眼矚目的正經穿搭給震驚到了。
這是他第二次覺得在楊潮生面前穿得跟個小學生似的,兩個人走在一起看起來估計會像老大哥帶着好小弟一樣和諧。
這也許是楊潮生的職業病,不管何時何地都要穿得體面,紀想收起臉上震撼的小表情,走過去:“楊律早,今天穿得很帥。”
就是好像黑眼圈有點重。
楊潮生受寵若驚,但面上隻是抿抿唇:“是嗎?謝謝,你也一樣。”
“吃過早餐了嗎?我多帶了個流沙包。”紀想客氣地詢問。
楊潮生搖頭,紀想也就沒再多問,心裡雀躍着。
不吃正好,他還沒吃飽。
紀想上了車,系安全帶的時候瞥見後座擺滿了一排排精品禮盒,從吃的燕窩阿膠到用的絲巾按摩儀,這還都是一部分紀想能從盒子外包裝上看到的。
他不太确定,怕是自作多情:“你……晚上也要回家?”
“不是,後面都是買給叔叔阿姨的。”楊潮生漫不經心地順着紀想指的方向瞥了一眼。
紀想又捕捉到了一打藍藍紫紫的練習冊:“……那這‘小升初終極沖刺新試卷精選’是?”
“哦,這是專門給妹妹的。”
那很壞了。
紀想三下五除二把包子塞嘴裡,咽下後開口:“楊律買這些費不少錢吧,還是你想的周到,回家見公婆要帶禮物。到時候賬單記得發給我啊。”
“沒多少錢。”楊潮生默然接受了“公婆”的調侃說法,但他不想讓紀想再在錢上困擾,“你下次也會見我父母的。”
“也是。”紀想歪了歪頭,兀自扭着腦袋去數後面的東西,再偷偷打開手機查價格。
楊潮生發現了他鬼鬼祟祟的小動作,開解道:“禮輕情意重,禮不重要,情才是。”
紀想在心裡苦笑兩聲,情不情的不是關鍵,但這禮物哪兒“輕”了?
他粗略地計算了下,面上的禮品加起來都快有他兩個月工資那麼多了!
紀想覺得他還禮得還死。
紀想繼父家不在金台區,是在近郊的一塊别墅區,開車過去大概半個多小時。快到的時候紀想提前給紀書渝撥了個電話,顯示沒接。最後反倒是後面繼父打來電話,問紀想二人到哪兒了。
“快到了,在海棠花的岔路口。”
“好,我在門口等你們了。”萬文旗在通話裡說,“你媽媽剛去興趣班接琛琛,還沒到家。”
“沒事,我看到你了,謝謝萬叔。”紀想挂斷電話,搖下車窗朝不遠處在花圃外站着的男人招了招手。
萬文旗也很快地回應他,讓楊潮生把車停在栅欄外的空地上。
紀想率先下車,嘴甜地喚人,随後又對楊潮生招招手,二話不說地就挽上他的手臂,進入戲精模式:“萬叔,這就是我男朋友,楊潮生。”
楊潮生被抱住,身體有一瞬的僵硬,餘光忍不住在紀想抱着自己胳膊的手上逡巡。
“這是我繼父,萬文旗先生。”紀想看向楊潮生。
楊潮生對上紀想的視線,驟然醒神,迅速主動地伸出手與萬文旗相握:“叔叔好。”
“你好你好,長得這麼俊一小夥。”萬文旗笑得和藹,又和紀想道,“我早上就和你媽媽說,今天讓她在家裡迎接你們,我去接琛琛就好。結果琛琛早上因為小事和我鬧了脾氣,非要媽媽接,小想你不要介意。”
“沒事,不介意的。”紀想問,“琛琛什麼時候回來?好久沒見她了。”
“估摸快了,她可想你了。”萬文旗招手,“快,你們直接進來吧。”
楊潮生颔首:“叔叔,我帶了禮物在車上,我去拿,你們先進去吧。”
紀想腳都跟着萬文旗踏出去一步了,想到後座上堆積的禮盒,夠楊潮生一個人跑好幾趟的,于是和萬文旗說:“我去幫他拿。”
紀想朝楊潮生的背影小跑着去,聲音不大不小:“楊律,我來幫你。”
楊潮生回頭,凝望着紀想迎着陽光奔來,和許多年前午間在紛飛繁多的試卷裡做的夢不約而同地重合。
至此,夢想成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