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元對今日的午飯上了心,還給自己腰間圍了個圍裙,以免油濺到衣服上,那架勢還真像樣子。從孔卻口中了解,王嬸子家共五口人,四個大人一個小孩,那小孩是晚生子,最鬧騰的一個,木匠家近幾年包了個大活,賺了不少銀子,出手闊綽,緊着好的都給那個小的。
就在桑元糾結做什麼時,關興文吧嗒提着一桶水:“二嫂嫂,魚。”
關興文性子沒關曉曉那麼歡脫,和關正卿還挺像的,這會睜着灰溜溜眼睛,給桑元指水桶中還蹦跳的小魚,拇指長的小魚,小得不得了。
村口前有一道河流,從上遊流下來,一路上栖息着不少村落,現在時年冬季,河裡的水凍上了,也有嘴饞的小孩,用鑿子在凍實的地方鑿開,底下的水還是活水,運氣好了還能撈上幾條魚吃。
這桶裡高低能有十條左右,都不知道興文抓了多久,兩手都凍紅了。
桑元顧不上那魚,撈着關興文的手,搓搓:“想吃二嫂嫂給你做什麼魚?”
暖乎乎的大手包着他,關興文别提多高興了:“二嫂嫂,想吃炸的。”
桑元像是捂了塊冰塊:“你在河裡待了多久怎麼這麼涼。”
關興文聽二嫂嫂話像興師問罪,支支吾吾不敢說:“就一會兒。”
桑元才不聽,一會兒能凍這麼實,他把對方抱在自己懷中:“走,二嫂嫂帶你去二哥那邊暖暖,再給做魚。”
家中要說最暖和的地方,當屬關正卿那個小書房,供着地龍,竈堂一燒火,熱氣就順着通到小屋内,有時候太熱了,人站裡面反而還會微微發汗。
關興文一聽去小書房,想從桑元身上跳下來:“二哥罵我。”
桑元笑了:“他還會罵人?”
關興文捂着嘴巴,溫聲溫氣:“阿爹告訴我,說村裡之前有幾個欺負二哥哥的,說他活不久,天天咒他死,說的可難聽了,二哥哥有童生身份不敢罵人,我就去替二哥打架,然後自己摔了一跤,還給腦袋摔了大包,二哥就罵我不聽話,說那些人自有自己的報應。”
桑元剛還想着悶葫蘆罵人了,得知這罵人的緣由不住咂舌:“興文,這件事一聽就是你二哥不對,我支持你。”
他說着,摸上關興文的腦袋,也不知道是哪處磕了,總之給他把頭發都揉亂了:“疼不疼?”
關興文吸吸鼻子,感覺嫂嫂真的好溫柔哦:“二嫂嫂,不疼。”
桑元哎了聲:“下次遇見那幾個人了,給嫂嫂指出來。”
關興文嗯道:“那幾個人搬走了,要是遇見會告訴嫂嫂的。”
話語間,桑元就走到了小書房前,示意讓他自己進去。
關興文不是很想去,被桑元看着,隻好推門,走進去和自家二哥大眼瞪小眼。
是二嫂嫂逼他進來的,不然他才不會進來和這個壞二哥面面相觑。
有件事情桑元還真是說對了,關興文和關正卿湊一起,一句話打不出一籮筐。
關興文走進去:“嫂嫂叫我來暖暖。”
關正卿隻看了他一眼,繼續練字。
他的字自成風骨,書法小成。
在如今的年紀,很是難得。
他道:“安靜坐着,别吵。”
這炸魚要想做的好吃,首先就要将面糊調的好吃,雞蛋作為食材其中一味,不能少。攪勻雞蛋液,倒入農家最常吃的粗面,粗面吃起來口感不怎麼好,怕影響最終味道。
桑元看着樣子,摻和了适當的細面進去,放入一點鹽調味。
其實想要好吃,還需要點胡椒粉和姜粉,不過百味鹽出頭,這樣炸出來的小魚已經足夠了。
油鍋燒熱,将小魚去鱗和内髒,在調制的面糊裡滾上一圈,沾滿全身,放入油鍋炸上一小會,撈上來等油溫升高,再次複炸。
小魚看似其貌不揚,實則内裡大藏乾坤,更何況,一個農家,自家日子都是緊巴巴過着,誰敢這麼用油啊。
桑元将油裡的殘渣撈起來,剩下的油也不浪費,有炸了一點白菜和青菜,撒了些辣椒面就算出鍋,不知是不是之前炸了魚,炸菜還有點魚味,别提多香。
關家出于風口位置,風一吹,這股做飯的香氣順着煙囪朝村中跑去。
知道今早孔卻出門那一遭的人,想到王嬸子口中的絕無僅有,唾液忍不住往出冒,連鍋中的苞谷粗米粥都不想吃了。
隻是他們家哪有那麼闊綽,味飄這麼遠,就怕那銀子,貴的很。
有人就酸了句:“人家是給大官人做的,那輪到我們這些下等人。”
“不是,李六,你說話怎麼這麼難聽,什麼叫下等人。”
“王家幹的事别以為沒有知道。”
“李六,人家王家憑本事和你公平争,你自己偷工減料叫大老爺看見了。”
“行了行了,吵什麼。”
有人抱着好奇。
“你說關家這是不是娶了個活寶貝,之前人在桑家時候,一點聲響都沒露出來,反倒他們家三娃桑恒,長得清秀,名聲都傳到隔壁了,那秀才娘還放話,等到了明年求娶年紀,他第一個上門,都别跟他們家娃争。”
“你們都好奇人家家事,就我想嘗嘗那什麼果醬嘛。”
“都别說,就這股味啊,我今天晚上就夢這個了。”
甭管别人怎麼說,桑元忙的熱火朝天。
一道炸魚拌炸菜,因為小魚太少,桑元将魚從中剪開,這樣看着量大了許多,一道臘肉炒蒜苗,一道涼拌野菜。
主食則是用粗米紅豆煮的粥,還放了一勺糖,吃起來味道回甘,後味微甜。
粗米便宜是便宜,吃慣米飯的桑元是真受不了那種哽住嗓子的感覺,難以下咽,暗暗發誓,早些賺錢脫貧,早些實現财富自由!
雞蛋是孔卻從領居家劉奶奶那邊買的,基本按一文兩個的賣,小魚純天然野生,就是面糊廢了點料,這三道菜加起來成本才八個銅闆,算上手工費,定個十三文錢就足夠了。
桑元心裡沒底,價格好像是有點小貴,不知道王嬸子肯不肯買。
桑元用托盤拖着三個盤子,這個點還在農忙,還能看見幾位漢子褪去上衣,在地裡農耕。
他一出來,有幾雙眼睛就紛紛看過去。
“元哥兒,這是王家定的飯菜。”
“呦,這還管正式,還帶送到家門口。”
這漢子正是那位說今晚做夢那位:“元哥兒,這都是啥啊。”
桑元見他是誠心的:“這道叫清炸脆魚,這道是涼拌冬葵,而這道就是炒臘肉。”
聽着都是普通的農家菜,咋元哥兒手中這盤就那麼香。
漢子心裡沒底氣:“那這價格?”
周圍不少耳朵豎過來,桑元看見了,他聲音提了些:“一盤菜按原價不同,定價也不同,價格浮動在三文錢和五文錢不等。”
漢子差點咬到自己舌頭:“這,這麼便宜!”
眼見飯菜不如剛做出來冒熱氣,桑元邊走邊道:“是啊,就是便宜,收個手工價,各位鄉親要是想定菜,不日上門找我就好,我在家門口支攤子。”
漢子數了數錢:“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