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年你偷取小師弟人生的時候,可曾想過報應不爽?”
“若不是因為還有用處,你這條賤命早該沒了!”
——
秦朔驟然從夢中驚醒過來,後背還一陣一陣的冒着冷汗。此時天光大亮,窗外不時傳來幾聲鳥鳴,幾名外門弟子正在院子裡掃着落葉。與夢裡的慘烈相比,眼前的景象真稱得上歲月靜好四個字。
他勉強撐起上身,卻忍不住嘶了一聲,渾身酸痛的厲害,像被重物碾過一般,這情況已持續十來天了,想來應是重傷失憶的後遺症,沒什麼大礙。
說來也巧,就當秦朔準備拿過床邊的拐杖,自己下床喝水時,房門突然被推開了,仿佛心有靈犀似的,小師弟甜如蜜般的聲音從外頭傳了進來:“秦師兄,不是告訴過你嗎,你現在還受着傷,輕易不能下床。”
小師弟端着藥膳進來,衣衫是内門弟子獨有的天水碧色,襯得他氣色好,人也溫潤。走到近前來,更似出水芙蓉,那眉眼也随着笑意加深展開,看得秦朔一愣一愣的。回過神來,他忽然有些心虛,不知自己從前為何那麼混賬,要作踐一個真心待自己好的人。
據來探望的師兄弟相告,他失憶前對這位白師弟的态度并不好,平日尋釁滋事都不算什麼,最常做的是利用職權之便給人家穿小鞋。攏共就相處了四年,單是讓白師弟瞞着其他人給自己當狗耍就耍了三年,換做旁人肯定早就老死不相往來了,可對方居然還肯在他失憶後過來慰問照顧。
這誰看了能不誇一句胸襟寬廣?
雖說秦朔對過往的一切都沒記憶,也想不起白毓其人究竟如何,但面對小師弟這種以德報怨的心态,還是由衷的羞愧了一下,甚至無法直視對方的眼眸,隻能讪讪一笑,為化解尴尬開起了玩笑:“每次我想下床的時候你都來了,真不知道該說是心有靈犀,還是你在我身上安了隻眼睛。”
白毓許是被他逗笑了,将藥碗放在一旁,順手幫忙掖起了被角,動作極其自然,聲音在靠近之餘輕盈的如同屋檐下的風鈴,隻是落在秦朔耳邊卻顯得别有深意:“要是我,真在師兄身上安了什麼呢?”
秦朔心頭仿若有千萬隻螞蟻爬過,密密麻麻的擁擠在一起,叫人莫名脊背發涼,望着那雙盛着月牙兒的笑眼,也隻能當是玩笑話,不自然的回道:“師弟說笑了,你怎會……”
“咦,好像有股香味。”
眼前的光亮被身影擋住,話音驟然而止。隻見白毓憑空嗅了嗅,似是聞見了什麼,湊到他脖頸附近,灼熱的鼻息略過臉頰,轉而将手伸到被角下。
就在秦朔身體僵硬不知所措之際,這位以好相處著稱的白師弟卻從枕頭底下翻出一枚香囊,放在手心細細打量,擡頭看向他時,語氣有些耐人尋味:“師兄,這是蜜合花的香囊嗎?”
秦朔愣了一下,後知後覺道:“哦……這是晚塵送來的,說是可以安神,我便留下了。”
“晚塵……”白毓低頭笑了:“師兄還真是,哪怕失憶了都叫他叫得如此親密,真叫人羨慕。”
這話叫秦朔一時啞然,不知該如何接好,他自醒來以後,經常見到的人其實就這麼幾位:一是眼前不時過來送藥的白毓,二是被師尊派來照料的小丁,再來就是據說與自己有過婚約的長絕劍仙──宋晚塵。
過往的事他一概不知,全靠留宿在旁屋的小丁在照料期間嘴快透露才得知一二。秦朔隻模糊記得那位來過一次的宋晚塵确如旁人所言,有谪仙之貌,卻無傲慢之心,從頭到尾克己守禮,留下香囊便走,倒是謙謙君子所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