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門大會的名單一早呈給了烏金長老,與其他門派人數衆多需要一輪一輪篩選的情況不同,無情宗這次派出的弟子,僅有十位之數。秦朔作為掌門首席大弟子,便是其中一個。
無情宗地處天穹山脈,周圍群山環繞、重巒疊嶂,雲霧終年遊蕩在峰頂,幾乎與世隔絕。踏足于此的凡人甚少,求仙者更少,多是世代修仙的大族将族中佼佼者送來修習。凡人上山成為内門弟子的少之又少,往前細數就那麼幾個。
近百年來,說得上名字的也就是秦朔和白毓。前者是被道化掌門親自帶入宗門,後者是靠天賦争得一席之地。二人不合這事,在内門弟子之間,早已不是什麼值得關注的秘密。
但有些時候,這秘密該藏還是得藏住的,就比如──仙門大會将要開始的前一晚。
長廊上有弟子正踩着梯子挂着祈願的風鈴簽,挨個挨個地挂,連庭院那棵千年桃樹都挂了不少寫着願望的風鈴簽,要的就是越熱鬧越好,為明日的仙門大會鼓舞士氣。
後方無人留意的屋頂一躍閃過赤紅的影子,扶着梯子的弟子聽到動靜轉過頭,卻隻望見一輪高高挂起的明月。微風拂過,長廊上的風鈴細碎地響,如投進湖中的石子,激起陣陣漣漪。
那名青衣弟子盯着藏書閣二樓的窗戶看,挂風鈴的紅衣弟子從梯子上下來,拍了拍他:“看什麼呢?”
“狐狸。”青衣弟子回過神來,又找補道:“像隻狐狸。”
他看的方向距離會場很近,那正放着盛大的煙火,熱鬧至極。紅衣弟子不以為然,權當他在說笑:“狐狸有什麼稀奇的,變出條龍來才好看,走吧,到時間去藏器閣輪班了。”
正巧,盡頭是幾位從藏書閣回來的内門弟子,說說笑笑的不知在聊些什麼,青衣弟子忍不住問:“藏書閣二樓有人嗎?”
停下的弟子是烏金長老的愛徒,不屑地瞥他一眼:“有又如何,藏書閣不是你們這些外門弟子能進去的。”
“風師弟,話不能這麼說。”
秦朔從另一邊走廊過來,老遠就聽見風熙的聲音,手裡撚着藏器閣的鑰匙,一早打聽到今日值班的弟子是誰,剛好在這時幫忙解圍:“外門弟子同屬無情宗,不分高低貴賤。”
其餘弟子見他都規規矩矩地行禮:“大師兄好。”
唯有風熙屹然不動,臉上笑歸笑,卻不是個好意頭,“這話從師兄嘴裡說出來,倒諷刺得很呢。”
當然,來之前秦朔便知道自己在外門弟子眼中名聲不大好,因此行事頗為低調,不想還是在這被拆了台,尴尬之餘,也隻能硬着頭皮應對:“過去的事都過去了,從今往後,我……”
不等他把話說完,腦中忽然響起一陣劇烈的嗡鳴聲,從左耳到右耳,仿佛刺穿耳膜那般越來越響,越來越大,周圍的聲音也恍惚了起來,就連視線都開始重影。
「從今往後,我不再是無情宗弟子。」
那聲音铿锵有力,像是他自己的,又不像是現在的他,一字一句都刻印在腦海裡。
「但我秦朔,也絕不做魔道的走狗──」
一陣強烈的眩暈感襲來,秦朔眼前的景物在晃,身體開始不受控制,耳邊忽然響起不同弟子說話的聲音。
“秦師兄,你怎麼了?”
有人攙扶住他的手,衣袖邊交雜碰撞,人影也錯亂的在面前晃來晃去,“都怪你,說那些話做什麼,一天都忍不下去嗎?”
“我怎麼知道會這樣,是暈過去了嗎?”
噪音混雜之時,鈴音不知何時響起,仿佛在靈魂深處打開了某樣開關,叮鈴──
「搞什麼啊,這個大師兄npc的承受能力也太差了。」
叮鈴──
「仙門大會還沒開始,他還不能死。」
叮鈴──
「隻有讓他徹底頂替小師弟的命格,任務才算完成。」
鈴音消失的一瞬間,秦朔渾身打了個冷戰,頓時清醒了過來,睜開眼就看到将自己圍在中間的幾位師弟,正一臉擔憂地望着他。
風師弟一改方才的固執,像是知錯那般低了下頭,低聲說着:“對不起師兄,我不該那樣和你說話。”
下一秒,秦朔腦海裡同步響起了對方的聲音,卻完全是截然相反的态度。
「要不是為了完成任務,真想現在就殺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