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姀睜眼的時候,天已經黑透。
他們兩個都已經進屋,各自躺在自己的被窩裡。沒人挂葦簾,一個個子太小,一個腿腳不便。
眼下腿腳不便的那位正躺在竹排上大睜着眼。不得不說,月光下的那雙眼睛瞧着和狐狸一模一樣。
可偏那人的言行舉止都顯出一副不聰明的樣子,半點沒有狐狸的狡猾勁兒。不都說相由心生麼,這相在他臉上,生得怎就不準了呢。
她窸窸窣窣地爬起身。
對面那人一聽見動靜便也坐起來:“餓了罷。粥在陶釜裡,你自己去拿。”
姜姀打開屋門,迎面撲來皎潔的月光。月光下的陶釜安安靜靜地在小院裡躺着,伸手一摸,竟是溫熱的。
揭開上頭蓋着的枇杷葉,她從溫水裡面摸出來一碗稀粥,上面放了醬菜和幾塊四四方方的兔子肉。
端着碗,她前腳剛進屋,就聽見屋子一角傳來喝粥的聲音。
“你怎的現在才吃?”
“怕吃太早明早要餓,所以便等了等。”
姜姀輕輕地“嗯”了聲,這理由聽着似乎有些牽強。這幾日他哪日吃飯不是吃得狼吞虎咽的。
這麼大個人,和她母女倆一樣一頓隻吃一小碗哪裡夠。怕不是擔心吃多了會被趕走,這才如此小心翼翼罷。
怕戳穿他的小心思會傷到他,姜姀沒多說什麼。隻是他這碗粥在外面放到現在,怕是早就已經涼透了。
“你先慢點吃。碗裡還剩多少?”
“半碗。”
“我這碗還熱乎着。咱倆兌一兌,這樣你也能吃到熱粥。”
沒等他同意,她就把自己碗裡的撥了一半到他那兒,又從底下挖出來一些,撥了小半回來:“這會兒得趕緊吃,再不吃又要涼了。”
宋衍高興地咽下,一邊吃粥一邊偷瞄她面上的表情。
姜姀半點表情都沒有,隻顧吃她自己碗裡的。她夾起一塊兔肉,用後槽牙細細地研磨,扒進去一口粥後,又夾起醬菜咬上一口。
屋内吃粥的聲音此起彼伏。
小果就在一旁看着。她身在陰影處,周圍一片漆黑。姜姀看不清她面上的神色,隻覺得黑暗裡好似露出一排雪白的牙花,一張嘴咧得足有半張臉大。
這孩子笑啥呢笑成這樣,也不知是因為他倆唱歌似的吃粥聲還是因為其他。
剛笑了下,姜姀突然意識到什麼。回想起小果曾經露出的八卦神情,她沒忍住,撲哧一下笑出了聲。
果然人的天性就是愛吃瓜,大的小的都一樣。
……
這夜裡,姜姀失眠了。
臨入夜才睡上一覺,身上力氣恢複了大半。又吃過一碗香噴噴的兔肉米粥,眼下精神頭大好,壓根舍不得入睡。
身側的小果響起了輕微的呼噜聲。低頭看去,她的嘴巴微張着,時不時地咂咂嘴,也不知夢見了什麼好吃的。
宋衍卻不是同樣睡不着的那個。他吃完米粥後漱過口,倒頭便睡下了。半夜驚醒,聽見姜姀那頭的呼吸聲十分不均勻,就猜到她還沒睡。
“阿姀娘子。”他輕喚一聲,靜靜等了片刻。
“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