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到姜姀的回複,他一下子精神起來:“巧了不是,我也還沒睡。”
姜姀忍住想笑的沖動,沒戳穿他,隻輕聲回答道:“那是挺巧的。”
夜半十分話不投機。她怎麼覺得這個場景有些熟悉。
葦簾那頭,宋衍的聲音又飄飄然地蕩過來:“阿姀娘子為什麼不睡?”
“在想東西。”姜姀回答道,“白日裡竹編賣得不好,村裡人說想要一點不一樣的。我在想,怎麼給竹編做出點新花樣來。”
“那你想到什麼了嗎——”宋衍的聲音拉得老長,生怕吵到睡着的小果,盡可能地用了氣聲。
“沒有。”姜姀回答道,“而且家裡的工具有限。隻有一把篾刀,就算心裡有想法也很難實現。”
“你需要什麼刀,我幫你磨。用石頭磨可以嗎,就像你做的那把石刀一樣。”
“恐怕很難。”
宋衍心裡頓時有數了。姜姀說的是很難而不是不行,就證明這事有門道,隻是可能需要耗費的工夫多些。
不過他住在山裡,每日除了吃飯睡覺,剩下來多的是時間可以幹活。尤其是他腿腳不好,沒辦法像姜姀那樣四處走動,能做的事情局限了,便可以集中精力去做那最重要的一件。
眼下最重要的就是幫姜姀做一把她需要的刀出來。
“阿姀娘子,你需要什麼樣子的刀?要不明日你畫個圖樣出來,我來幫你想想辦法。”
姜姀笑了笑。這人自從學會編草繩後,忽然就像變了個人似的。做不做得成是一碼事,起碼他這份誠心攤在面前,她也不好說什麼打擊的話。萬一真給他做成了呢,那可是天大的喜事。
“也好,那就試試罷。”
得到姜姀的肯定,宋衍心裡好一陣竊喜。但轉頭又覺得自己樂得太過,伸手将自己心上燃起的小火苗嗤地一下掐滅了。
“早點睡,我困了。”
他忽然變了個語氣,與方才樂颠颠的聲音截然不同。他把嗓音壓得很低,似乎是想要盡快結束這段對話。
姜姀心裡感慨了句。男人呐,真是陰晴不定。剛才還好好的,怎的忽然又鬧起了脾氣。
她翻過身去,面向牆根,懶洋洋地回了句“好”。
言簡意赅,不多說其他。
翌日,姜姀醒得很早。走到屋外伸了個懶腰,一回頭,看見屋後角落裡做的坑洞标記,想起來前些日子曾埋了麻下去。
算算日子,差不多是時候把麻挖出來拾掇拾掇了。
移開上面的遮蓋物,洞裡迎面撲上來一股酸溜溜的臭氣。姜姀被逼退好幾步,定了定身後,才重又趴回洞口,皺着眉頭撈上來一根麻杆。
用手指捏了捏,麻稈已經能夠揉出來極細的麻絲。她知道火候已經到了,便俯下身将先前埋的那一大把都從洞裡拿出來,一路走到溪邊,将上面黏糊糊的汁液洗淨。
她将所有的麻杆都用手搓開,理出來好大一把麻絲。隻是麻絲鋒利,難免在打理的過程中割傷手指。隻這麼一會兒工夫,她指尖的淺口子便有三道。于是乎到後來,每搓一下都刺撓着疼。
忍着疼,姜姀不自禁地蹙眉頭,一下一下地繼續梳理沒搓完的麻杆。好在傷口不深,僅僅劃破表皮,多虧了這陣子爬樹練出來的一手老繭。
不得不說,幹農活的時候這層厚繭還真是好用。無論是搓麻絲還是編草繩,對她這雙手而言都不在話下。
但不幸的是,還是有一處手指被麻絲割穿。她舉着手指對着傷口處吹涼氣,眼見那處鮮血流出。正如宋衍所說,那是嘩嘩的流啊。
眼前的一幕恰巧被剛從屋裡出來的宋衍看見。他心下一驚,手上運拐的速度都變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