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許走。”像是料到他會躲開，鳳行舟伸手将他攔住，打了個響指凝出風牆。

跟樓長淵呆了這些時日她可算是看出了端倪，這個魔頭……總是我行我素，旁人半點話都聽不進去。可是這樣下去不行，在她回仙界或是解開生死相攜之前不能再由着他的性子胡來。

樓長淵擡手間召起燭焰，魔劍倒提：“讓開。”

“好好說話不聽？”鳳行舟擡手間，風息湧動，千百道風刃成型，一把高階靈劍浮于半空蠢蠢欲動。

此次鍛體，丹田重塑，助她一舉至入道期後又停滞不前。她方才内視一番，見那靈寶沒了動靜，隻餘下瑩潤玉色随風火場盤旋。

入道期的修為，足夠她掩人耳目。仙府靈境随體内靈力奔流，終于打開一角。

裡面她攢下的放置在最底層的靈器丹藥能暫且供她拿取。意外的是，那死修的乾坤袋和她來玄靈境中掙到的靈石，也被一起收進最底層。

“你能納靈了。”樓長淵站在原地未動，風刃劃過他臉側，他靜靜地看着她，“罷了，你說，我聽着。”

鳳行舟的風息瞬止，一時沉默，變臉如翻書，說的就是樓長淵罷。

“我隻想同你說一事，隻要有風，我就能活。你不必來救我。”寬松的衣衫下擺晃動，她一息未到便掠至他身前，“樓長淵，之前說好的，出了南海，你我分道揚镳。你得記着，我讓你走，你就不要再回來，我沒那麼容易死。”

她頓了頓，輕笑道：“我擋下那一箭是覺着自己終是一死，不如讓你活着去幫我殺了莫崖。你是不是覺得我可憐啊？所以施舍我一絲魔息，幫我清理傷口幫我續命。”

樓長淵啞然，他似是失了言語。鳳行舟冷笑一聲，擡手按在他胸口，緩緩收緊：“我謝你幫我洗去了誅仙神息，讓我能苟延殘喘地活下來。樓長淵，我不需要你一而再再而三地救我，我死不了的，真的。”

衣襟被她撫平，許是修天風的緣故，她的指尖總帶着涼意。這點涼意透過衣衫，無端端讓他心尖顫。

“樓長淵，你像個傻子。”

她收回手，撚去指尖殘存的觸感。她知道樓長淵在想什麼，這麼個魔頭，卻出奇的有道義，還懂得一報還一報，可真是……讓人意外。

樓長淵當真一句話都不反駁，隻聽她說。看着他這模樣，竟有些罵不下去了，遂歎道：“也罷，我不跟你計較。也是托你的福，我能借天風重塑。這個人情，我認下，下次你再攻仙界，我讓你三招。”

這是她第一次離得這般近看樓長淵。

異獸化形，模樣自是不差的。離得近了，她才看到他左眼眼尾生了顆比針尖大不了多少的紅痣，這魔頭……怎的還生了這麼顆多情痣。

鳳行舟心念一動，起了點壞心思，遂神神秘秘道：“魔頭，你低下來點。”

她說話輕，樓長淵下意識低頭。

這一低頭，下巴就正好搭在她掌心，鳳行舟指腹抹過那顆紅痣，鳳目裡浮起笑意，揶揄道：“魔頭，我跟你打了這麼久，怎的才看到這顆痣？是後來長的？”

樓長淵愣住，他不知她在說什麼。思量許久，開口道：“我沒有施舍你，是還你的。”

鳳行舟被他這句話說得愣了半晌。

還沒等她答，樓長淵就接着道：“你被打，快死了，是我感知到，我不想死就來了。天境後期，暫且打不過，本體對本體，我勝算大，打不過還能跑。”

“在鲛人族我回來，也是因，痛得受不住。”

他說得太過認真，鳳行舟啞然失笑，他怎麼……是真的傻啊……

“你說的痣，我沒看過，不知道。我生來化形就這副模樣，沒變過。”

長久的沉默中，鳳行舟有些挫敗，她憋了一肚子火氣想着今日跟樓長淵算算賬扯清楚，沒想到他竟是這副模樣。

心頭火氣壓下去不少，可是又不想就此作罷，他可是折騰了她兩回！

“怎麼了？我說的是真的。”樓長淵看着她眼中神色變幻，一時拿不準她喜怒。

她抽回手，悟了。

樓長淵本就是異獸化形，又隻呆在魔界，生來就是跟那些魔物搶食，對外界不管不問，是白紙一張。

這張白紙，還未有人塗畫。

她不知魔界是何模樣，隻聞魔界之中弱肉強食、混亂不堪，樓長淵能殺到魔尊之位，其天賦、實力都是一等一。

跟她打鬥時，他也甚少言語，哪怕刀鋒入體，他都一聲不吭。還以為是個心思深沉的，未曾想……

走了這一遭，她才覺得，她從未認識過樓長淵。

“鳳行舟，你欠我人情，要還的。”

“行，給你記着。”鳳行舟輕哼，她原以為他不愛言語是心思深沉，哪裡知道是傻愣愣的不知怎麼跟人說話。

我行我素的人，才會問都不問直接沖上來救人。她不跟傻子計較，但是她要跟他說清楚，不能再由着他性子來。

思及此，她停下腳步：“樓長淵，我們打個商量，在解開這個東西前，你要做什麼先知會我一聲。我打不過我能跑，你得信我，别再腦子一頭熱就沖上來。我是真的怕沒死在别人手裡，反倒栽在你手上。”

“好。”

兩人一前一後出了分天峽，海浪撲面，靈力成一層結界裹在鳳行舟身周。入道期禦不得劍，四下無人裡，她禦風而行，帶着天青遁光直奔海岸。

到得海岸，她還未走出多遠，就猛然回頭，樓長淵被她看得定住。

“你還跟着我做甚？不是說分道揚镳？”

收去龍角斂了魔息的樓長淵，還是面貌絕頂，身姿卓然，他似是總不緊不慢，看她要走才道：“我想快些煉化靈寶，離你近點，它運轉會快。”

“做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