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閑餘回了院,把新買的話本子擱陳小白面前。
陳小白看了看桌上三個話本子的名字,一點兒想翻開的欲望都沒有,還嫌它們灰大、書看着還舊,髒了她的眼睛。
隻有一本還捏在陳閑餘的手裡,沒有給她的意思,但陳小白照樣不感冒,嫌棄的要死。
“不看,拿遠點。”
陳閑餘笑着哄她:“這可是那家書局賣的最好的哦,說是看過的人都說好。”
陳小白信他才有鬼了,她還不知道陳閑餘是什麼德性兒。
抱着自己手裡的話本子,扭頭回了自己房間。
陳閑餘惋惜的看了看擱在茶桌上的三本書,歎了口氣,“唉,行吧,不喜歡看,我留着送人。”
那三本被他放在書架最底下,至于他手中的那本,陳小白倒是再也沒見過。
正是秋闱院試進行的第二天,十月初,禮部尚書家長子娶親,半個朝堂的人都來了。
張相府去的是張夫人和陳閑餘,至于張丞相自己則借着今天有公務為由沒去親自觀禮,實則是不想跟大皇子一派的人走的太近,保持距離,以免被人誤會,但張夫人去,則也意味着不得罪。
張文斌和張樂宜年歲不大,還要去學宮進學,不想湊這個熱鬧張夫人也就沒帶他們。
陳閑餘本也可以不用來,但他說要陪着張夫人一起,張夫人想着帶他多見見世面也好,就帶着一起來了。
“我們家和禮部沈大人一家來往不多,屆時你在前廳跟着你大舅父,若有不懂可請教他。有什麼事兒呢,也可來尋我。”
陳閑餘回相府才一個月,好些禮儀和需要注意的地方還在教,有些人與他們相府的關系網,也不熟。
今天人多,席間找她寒暄的人恐怕不少,張夫人怕自己一時顧不上來陳閑餘,特地交代。
“母親放心,我知道了。”
兩人到時,沈府門前已是人群擁擠,府内外鑼鼓喧天,挂滿紅綢,喜慶熱鬧極了。
送完賀禮,看自己大哥找了過來,張夫人這才和陳閑餘分開,臨走還叮囑他小心行事。
陳閑餘站在廊下,看着人群裡的新郎官,那是一個二十出頭的年輕人,中等身材,穿着大紅喜服,長相白皙俊秀,看着自帶三分書生文氣,也是,畢竟是官宦人家養出來的公子,還是禮部尚書長子。
從外表上看,也不會差到哪兒去,縱使内裡草莽、腐爛塞滿污泥,但有他爹在,自會為他兒披上最好的僞裝和裝飾。
他和一身儒雅蓄着兩撇長須的禮部尚書站在一起,父子倆不知說了些什麼,俱是一笑。
“大侄兒看什麼呢?”
受自己妹妹所托,在現場要多關注些幾分陳閑餘的齊文柏,注意到他一直望着某個方向,問。
“大舅父,你看,他們笑的真開心。”
嗯?
陳閑餘的語氣太悠閑,叫剛過來的齊文柏有些摸不着頭腦,順着他的視線看過去,發現是禮部尚書父子,遂介紹道:“你還不認識吧?那就是禮部尚書沈重,旁邊的是他長子,沈卓。”
“我知道。”
我當然知道。當年那個調皮的孩子長大了,原來就是長成這幅模樣。
他雙目注視着,輕語。
一片喧嚣裡,那熱烈鮮豔的紅映入他的眸中,像某種流動的粘稠的液體在流動,那是血,他眼底的寒光越來越盛。
“你知道?”齊文柏詫異的看了他一眼,再一想,好像也正常。
這兩人的身份确實很好認。
畢竟現場沒一個人跟新郎官的衣服一樣,那能跟新郎官看着如此親密的,大概率就是他爹了。
齊文柏笑了一下,疑心自己剛才怕不是哪根筋搭錯了,誤以為他之前就認識他們,打趣道,“等你哪天成親的時候,你父親也會很開心的。”
“嗯。”
陳閑餘笑笑,應了一聲。
不知為何,齊文柏感覺陳閑餘今天說話的興緻似乎不高,但神情依然是一幅平靜的樣子,也沒見低落,難道是在這種熱鬧的場合放不開?有些拘謹?
他為陳閑餘的沉默冷淡找了個合适的理由。
還不到新郎去迎親的時候,這時,隻見門外快走進來一個年輕男子,徑直走到沈卓面前,身後跟着的小厮手裡還捧着一個方方正正的禮盒。
“沈卓,恭喜恭喜啊!”
“何兄,你來了,怎麼也不讓門房通報一聲,有失遠迎啊。”
沈卓走上前兩步相迎。
來人先是拱手跟一旁的禮部尚書行了一禮,喚,“沈伯父。”
沈重笑着親自扶了一把何嶽,親和道,“賢侄來了,卓兒可就等着你到了,好一同去宋府迎親呢。”
青年應下,又轉頭跟沈卓道,“咱們是好兄弟,再說今天你成親,兄弟我可是特意給你準備了一份大禮,故意沒讓門房通報,讓人抱進來,就想着給你親自一觀。”
周圍不少人注意到了他的到來。
齊文柏适時的跟陳閑餘介紹,“那是長威侯府世子,何嶽。何嶽的姑母是大皇子母妃,是大皇子的外家,沈尚書之女,前些年又嫁與大皇子為正妃,兩家算是一條船上的人,故而一向交好。”
齊文柏中途頓了頓,還有話沒說完,話音剛落,就聽耳邊響起陳閑餘的聲音。
“沈卓和何嶽又自小臭味相投,同是外表錦繡,内裡草莽的兩個人,自然而然就成了好兄弟。對嗎,大舅父?”
大舅父齊文柏一時詫異,沒想到他還對這兩家的下一代繼承人了解的這麼清楚,但陳閑餘也不是在京都長大的,遂問,“你父親跟你說的?”
“嗯。”
齊文柏低聲說了一句,“沒想到這次你爹還知道委婉點兒,當初來勸我妹妹回去的時候,怎麼說話就這麼不中聽呢。”
陳閑餘:“……”
他扭頭看齊文柏,後者以為他不明白自己這麼說的意思,明言道,“你爹這麼說真算客氣了,這倆……”
他沒看沈何二人的方向,而是面對着陳閑餘,用眼神斜了那個方向一眼,意指他們,接着道。
“要不是他們有個好爹護着,怕是按侓早死八百回了。”
他這句聲音壓得很低,說完還左右看了看,一幅警惕又做賊心虛的樣子,很快又表情恢複自然。
但他這話真沒說錯,這兩個京都毒瘤,平素什麼壞事兒沒幹過,要不是老子有能力護着,墳頭草都三米高了。
陳閑餘喉頭滾了滾,到底什麼都沒說出來,隻心下對張丞相感到抱歉。
我真不是有意拉踩你的啊,父親。
餘光注意到人群中心,那三人的動向,何嶽已經在迫不及待想讓何卓看自己送的大禮,兩人站到那個禮盒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