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閑餘收回視線,繼續跟着張夫人上馬車。
“沒什麼,隻是在想,大皇子倒是重情重義,對自己的妻弟真是愛護,這麼快就帶着禦醫來了。”
張夫人覺得他語氣有哪裡怪怪的,但再瞄一眼他的神情,可能是自己多想了吧。
她答道:“那是自然。大皇子和大皇子妃恩愛非常,大皇子妃又隻有這麼一個康健的弟弟,再說,沈尚書…”
那可是一部尚書,在朝中地位頗高,能帶給大皇子的幫助可不少。
頓了頓,張夫人沒将話說全,但意思彼此都懂,“于情于利,他都得着急。”
為什麼說是隻有一個康健的弟弟,因為沈尚書家還有一個不那麼康健的兒子。
那是他的小兒子,是個癡兒,沈尚書又多年無子,沈卓或許就是他老來最後的指望,可惜今天突遭這樣的變故,就算不死,人也算是廢了。
“不過咱們家不管這些,你往後見着那些皇子公主們也遠着點兒,隻不得罪就行兒。”
陳閑餘乖巧應下:“……嗯。”
青天白日裡,新郎官突然身上起火,原地自焚的離奇事兒一天之内就在京都傳開了。
入夜,沈府。
沈卓大半個身體的皮肉被燒傷,嗓子也毀了,連禦醫來了用了最好的藥都不敢保證能救活,隻說看這兩天的情況。
如果能挺過來,那就還能活下去;如果不能,那沈府大概不日就要辦白事兒了。
“王爺,這是誰人下的狠手,這是要臣絕後啊!”
沈尚書癱坐在房内的地上,悲痛不已。
大皇子趕緊彎腰去扶自己老丈人,心下也是擔心憂慮的,“嶽父快請起來,此事本王定會查個水落石出,您也得千萬保重自身。”
“本王已經派出人手去找,一定找名醫治好卓弟身上的傷。”
但燒傷留下的疤最難去除,何況剛剛禦醫替沈卓治療傷勢的時候,他也在旁,親耳聽禦醫說沈卓今後怕是子嗣也要斷了。
唉……
見沈尚書還在哭,大皇子也沒辦法,忙又勸慰了幾句,而沈夫人早在看見兒子傷勢的第一眼就暈了過去,現在還躺在床上不省人事。
沈尚書一日之間從大喜變大悲,又整整半天水米未進,身體早已是軟的不成樣子,他扯着大皇子的衣袖,不肯放手,好像抓住最後一點兒希望,被扶起來後他想到一個可能。
“王爺,會不會是……三殿下?”
畢竟大皇子和三皇子一向不對付,借何嶽的手來除掉沈卓,故而讓他們兩家就此生出嫌隙,大皇子在沈家和何家之間不管偏向哪邊,都将和另外一邊離心。
至于為什麼不懷疑是何嶽主使的,他沒那膽子,也沒害沈卓的理由。
長威侯府的人在收到消息的第一時間,長威侯就親自來了沈府賠罪解釋,道明原委。
何嶽也說了,他送的賀禮明明是一件金鑲玉麒麟,但莫名其妙的,他的賀禮就變成了一壇火油。
是的,他們事後根據那碎片上的一點兒氣味痕迹,檢查确認了那壇子裡裝的就是火油,也怪不得當日那火竄的這樣快。
大皇子歎了口氣,“嶽父,不瞞你說,本王也懷疑是三皇弟動的手,可懷疑歸懷疑,我們沒證據。”
是的,沒有證據。
火是突然自己着的,火油又是出自何嶽之手,跟三皇子一點兒邊都不沾。
賀禮是從何時開始被調包的,何嶽是一點兒沒察覺,最後一次打開看的時候就是今天早上他出門前。
路上也沒發生任何意外,包括他身邊一直伺候的下人也被抓起來審問,但現在也沒一個招的。
沈尚書雙眼赤紅,模樣看起來像是老了十幾歲,“可王爺,臣不甘心啊!”
“臣膝下就這麼一個健全的兒子啊!”
他嘴唇幹裂,半白的頭發在燭光的映照下如霜似雪,佝偻着身軀,“卓兒平素是胡作非為了些,可此事要是一般的仇家所為,對方又是如何進的了長威侯府的大門?又是如何神不知鬼不覺的調換了何嶽的賀禮?”
何嶽作為長威侯世子,身邊無時無刻都有下人跟着,用的還都是家生子,這些下人幾乎不存在背叛的可能。然而,賀禮放在他房中,出了門又除卻他身邊親近的人,無人可碰。
普通人、哪個普通人能混到侯府世子身邊去?有這能耐,早把何嶽也一起害了,可單單現在出事的隻有兩個同樣不學好的人中的沈卓。
“王爺,若我沈家真的就此與長威侯府結下梁子,誰又能從中獲利?”
隻有三皇子,或許還有四皇子。
但四皇子現在自身的流言也不少,主要還是司天監當年推算的關于他命格一事,不太像是他出的手;至于五皇子,閑雲野鶴,現在不在京都;六皇子更不用提了,三皇子一黨而已。
新回京的七皇子?
他都沒在朝中站穩腳跟,看着沒什麼勢力,更不像是他。
“此事,臣會禀報陛下,求陛下幫臣徹查,還臣一個公道。如果最後還是找不出任何線索,臣,認了。”
他眼神一狠,“隻是,害我兒子的人,我做鬼都不會放過!”
大皇子歎了口氣,也是心情沉重。
這些年來,三皇子一派與他們鬥的厲害,各種陰謀詭計層出不窮,真的很難不讓他懷疑這事兒是三皇子幹的。
第二天一早,沈尚書果然在朝堂上提出此事,而皇帝也當庭點了刑部的官員去徹查,至于結果如何,還得再看。
下了朝,四皇子看着走在人後的沈尚書和大皇子,他心中冒出個念頭,停在原地,等着他們。
“大哥,沈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