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雖然是問句,其實語氣已經笃定,畢竟是老闆,她收到的任何消息都是他做出的決策。
遲蘊點頭:“是,要去開會。”
蔣逢靠在椅背上,說:“上車吧,我也去公司。”
他語氣很溫和,雖然不是詢問卻顯得非常禮貌,遲蘊透過車窗看到他帶着淺淡笑意的眼睛,猶豫了下。
他看出她的猶豫,繼續說:“沒關系,隻是載你一程。”
現在早高峰,地方又相對偏遠,不好打車的。
如果遲蘊一直打不到車,她肯定會遲到。
蔣先生是個體恤下屬的好老闆,看到她在這裡于是好心搭她一程,相信無論是誰他都會伸出援手,畢竟這對他來說隻是一件小事。
如果遲蘊堅持不答應反而顯得她想多了小氣。
有些時候是應該大大方方的才對。
于是她點頭,說了謝謝。
車内除了蔣先生就隻有司機,遲蘊小心翼翼坐在靠右的邊緣,挨着門,雙手搭在腿上,後背甚至都不敢靠着椅背,偷偷的越挺越直。
身邊的蔣先生閉着眼睛在休息,他雖然沒再說話,但獨屬于他的那股壓迫感,就像冬日裡樹枝上的積雪,掉進脖頸裡将人涼得透頂,每多走一步,那股涼意就不要命的往下滲透。
遲蘊甚至不敢呼吸。
她眼睛盯着前面,在心裡計算時間,同時眼角餘光偶爾掃過身邊的動靜。
身邊的人冷漠得像一座石像。
“你很怕我?”蔣逢睜開眼睛,看向她。
突如其來的一問,遲蘊毫不意外的抖了下,她克制住自己的異樣,第一反應是想否認,但馬上想,在他面前否認,顯得她是此地無銀三百兩。
于是遲蘊點頭,很輕的應了一聲,“嗯。”
沒想到她會承認,蔣逢定定的看了她幾秒。
他坐直了身體,臉色依舊平靜,墨黑的眼睛裡翻滾起神色也并不明顯,在遲蘊的心理博弈到達一個頂峰時,他才開口,說:“我對待下屬确實會比較苛刻,但前提是做得不好的情況下。”
“我對事不對人。”蔣逢說。
遲蘊到目前為止都沒有犯錯,她一直兢兢業業,做好自己能力範圍了力所能及的事,這一點是值得肯定的。
蔣逢的意思是,隻有犯錯了才需要怕他,沒有犯錯的人,不需要對他有所懼怕。
他不是會吃人的老虎。
遲蘊想起他上次還向她解釋,心上的那股恐懼感有些許的消散,她已經在腦海裡刻畫出一個工作認真負責,要求嚴苛,但卻溫和禮貌,做事公私分明的上司形象。
她确實不應該無端的怕他。
遲蘊扯嘴角笑了下,轉頭看了他一眼,但不敢對視,小聲解釋說:“怕您隻是因為我膽子小,和您沒有關系。”
“膽子小”——
蔣逢眸色暗了暗。
看起來很不像。
紅燈,車停了下來,車裡的氛圍異常安靜。
遲蘊能感受到他周身氣息下籠罩住她的窒息,她咽下口水,心裡開始胡思亂想,揣測蔣先生的年齡。
他從外表來看,皮膚細膩,幾乎沒有一點毛孔,這得益于他優良的基因傳承,讓他的年齡并不那麼明顯,但他周身彌漫的感覺,讓遲蘊覺得,他一定比她大出不少。
隻有足夠的年齡才能帶來厚重的沉積感。
這是别人身上都沒有的。
遲蘊正亂想時,蔣逢轉移了話題,說:“對了,你的手鍊找到了。”
遲蘊頓了下,“高管家和我說了。”
遲蘊在等着他接下來要說的話,前面紅燈變了綠燈,車繼續往前開,蔣逢遲遲沒有開口。
遲蘊又咽了咽口水。
“我最近很少有空,你如果着急要,等我有時間過來拿。”
遲蘊心想,一條手鍊而已,也不是什麼特别貴重的東西,她完全不介意讓高管家或者其他人代為轉交,但轉念一想,蔣先生可能是對待任何事都格外認真,所以才會這樣說,又覺得能夠理解。
遲蘊正要答應,蔣逢已經拿出手機來。
他按亮屏幕,修長的手指在上面掃了兩下,緊接着手握着轉過屏幕來。
他說:“加上微信,方便交流。”
他的語氣很平淡,平淡到讓遲蘊相信他隻是心裡隻有工作的人,說加微信也隻是為了方便還她手鍊。
但加大老闆微信這事,總覺得玄幻。
遲蘊遲疑了片刻,不敢說什麼,隻能拿出手機來。
“我掃您?”
蔣逢默認。
他手往她這邊伸過來。
遲蘊拿着手機去掃,發送了添加好友的申請,他垂眼盯着屏幕,點了同意。
蔣先生的微信頭像是暗夜裡黑色的背影,看起來像是某個電影裡的場景,他的微信名就是簡單的一個字母:J。
錯覺讓遲蘊覺得很熟悉。
她低頭打字給他備注,才打了“蔣先生”三個字,旁邊他的聲音低沉有力的傳了過來。
“蔣逢。”
他頓了頓,聲音裡寒雪不散,短短兩個字從他嘴裡說出來好聽得過分。
他轉頭也正看着她。
“我叫蔣逢,相逢的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