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都不知道遲蘊昨天出事了。
她沒有聲張,也并不想被誰知道惹多事,回來之後馬上泡了個熱水澡,爬上床睡覺。
第二天早上,她聽同事說,蔣逢好像生病了。
在這之前,他已經連軸轉快半個月,公司裡的人都知道,他是工作起來不要命的類型,半個月裡輾轉了四五個地方,幾乎隻有在飛機上的時候才能閉眼睛休息一會兒。
别說最近公司還有一些關于他父親的醜聞。
說起來沒有太大影響,但并不是完全沒有,蔣逢依舊需要去處理這件事帶來的不良後果,同時對公司的股價造成一定影響。
但對他來說,他父親這件事,還算不上完全的糟糕。
在他能掌控的範圍之内。
唯一讓人沒想到的應該是,在這樣繁忙的行程中,他還會到這裡來。
如果猜的沒錯,他是半夜抵達的。
蔣逢之前從來不會參與這樣的活動。
遲蘊在揣測他生病這件事是真的還是假的,她也不敢多問,但午飯的時候她見到了他,臉色好像确實不太好。
倒水時,遲蘊正在神遊,身邊突然籠罩下一股熟悉的味道,她像是瞬間就沉在某個令人窒息的陰影裡,遲蘊轉過頭,看到蔣逢正站在她身邊,給自己倒了一杯熱水。
遲蘊愣住,眨了眨眼睛。
“聽說您生病了?”遲蘊還是忍不住問了出來。
蔣逢臉色淺淡,他指腹按在玻璃杯上,垂眼看向她,微微颌首,“有點低燒。”
他聲音有些沙啞,聲線有意壓得很低,眼裡是明顯的疲态。
他今天穿了一件黑色大衣,襯得他身形更加高大陰沉,在遲蘊認真的視線中,他喝了一口水。
喉頭有些許的澀意,熱水浸潤喉腔,稍許緩解了他的不适感。
遲蘊臉上明顯愧疚起來。
她昨晚睡前,腦子裡反反複複都是蔣逢把她撈出水面那一瞬間的情形,她呼吸得到釋放,被他從瀕死的邊緣拉回,她就好像是無比幸運的撿回了一條命。
她沒有事,蔣先生卻發燒了。
單一句“謝謝”顯得太單薄,和他的救命之恩比起來,簡直遠遠不夠,遲蘊皺着眉頭,認真的問:“您吃藥了嗎?”
蔣逢沉默片刻,他平靜的搖頭:“沒有。”
此時蔣逢視線停在她手腕上。
昨晚他并沒有注意,遲蘊的手上一直戴着這條銀色的手鍊。
看着有些礙眼。
蔣逢視線冷了冷。
遲蘊試探的問:“我帶了有感冒沖劑,我拿來給您?”
這似乎是遲蘊唯一能表達的誠意。
即使她知道,對蔣先生來說,根本不在于有沒有藥吃,他應該隻是單純的不需要。
但沒想到他卻點頭,應了一聲:“嗯。”
遲蘊也沒有猶豫,她馬上跑回自己房間,從箱子裡找了她帶來的感冒藥,另外又往口袋塞了幾顆糖果。
茶水間裡,蔣逢正坐在沙發上,他面前的一杯熱水已經被喝完。
他低頭,很輕的咳嗽了兩聲。
遲蘊拿了感冒藥回來,她頓了下,拿了個杯子,重新倒了杯熱水,幫他把藥泡上,兩隻手端着,遞到他面前。
“喝了藥會舒服一點。”遲蘊手腕上的鍊子在空氣中晃過一聲,她緊接着從口袋裡掏出兩顆糖果,說:“這是潤喉的糖,您需要的話可以嘗嘗。”
蔣逢垂眼,沒說話,隻是端過她泡的這杯感冒藥。
遲蘊看着他把一杯都喝完,卻面不改色,眉目溫潤的笑了笑,接着又拿過一顆糖果。
“謝謝。”蔣逢拆開糖果包裝,對她說了一句。
這一句謝謝遲蘊都不知道該怎麼回答,畢竟該說感謝的那個人是她,但光是口頭上說再多也無濟于事,她臉上愧疚不減,低下了頭。
蔣逢慢條斯理的繼續拆開包裝,他把這顆糖放進嘴裡,一股清涼的薄荷甜味很快蔓延到他整個口腔,蔣逢雖然嘴角淺笑,眼神卻淩厲又冷,顯得他這樣的溫和隻是他的僞裝。
遲蘊完全沒有察覺他這樣的僞裝,她甚至都不敢擡頭,愧疚和感激的心情已經把她完全填滿了。
“蔣先生,您為什麼要救我?”遲蘊問他。
其實她更想問的是,為什麼親自跳下來救她,這不是遲蘊認知裡蔣先生會做的事。
泳池的水并不深,真的不至于把她淹死,隻是她自己不善水又嗆了幾口才覺得她要完蛋了,後來再想想,其實拿個棍子拉她一把就行。
沒有那麼緊迫。
蔣逢看着她,說:“沒有為什麼。”
遲蘊擡眼,對上他的神色,疑惑不解。
蔣逢的眼神和他語氣一樣笃定。
救她這件事不需要發出疑問。
唯一需要慶幸的是,當時他過去了。
遲蘊“哦”了一聲。
她其實還想問,蔣先生大晚上去那裡,難道也是去遊泳的嗎?可是他穿着襯衫西褲,一點也不像要去遊泳的裝扮。
不過這問了也沒有意義,她管不到老闆要去哪裡,更管不到他要做什麼,這對遲蘊來說,都是不應該打探的問題。
蔣逢看了眼時間,他站了起來。
“我兩點有個視頻會議要開,助理不在,你跟我一起過去。”
蔣逢的意思應該是讓她充當一下他的助理,幫他幹點雜活什麼的,這點遲蘊充分能夠理解,畢竟他是老闆,本來他說什麼她都得聽,更别提她還愧疚的想報恩。
遲蘊毫不猶疑的點頭。
“跟我過來。”蔣逢擡腿往前走,遲蘊趕緊跟上,她走在他身後,嚴謹的保持着半步遠的距離,不多也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