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約定的時間已到。
身邊的少年有些焦躁,女性撫摸他的頭頂使他安靜下來,接着打量四周。
看上去隻是普通的宅邸。
此處的主人知曉她的特殊性,長廊兩側挂着紗帳将月光屏蔽在外,二人沿着長廊行進,每走一步足下都會産生回音,連跟着的貓也不在例外,大概是在木闆下面鋪設了什麼機關的緣故。
體貼同時提防,但對珠世來說這些都是多餘的。
“愈史郎。”
女性呼喚少年。後者颔首,藏在袖中的手輕輕移動,兩人遂隐匿身形,再次出現時場景轉換,正與端坐于蓮台上的男人對上視線。
那人撐着下巴,流光溢彩的眼看過來。
“你好。”
他雖笑着,語氣卻冰冷。被稱作愈史郎的少年皺着眉怒視回去,他本要發作一番,偏又挑不出那個男人的錯處。
“你...你下來說話,不準俯視珠世大人!”愈史郎漲紅臉,指着蓮台上的男人說,“求人幫忙就是這麼一副高高在上的态度嗎!”
“抱歉抱歉。”被指責的男人撐開扇面遮住唇鼻,露在外面的那雙眼波瀾不驚,絲毫沒有道歉的意味,“珠世小姐請坐吧。”
空着的右手指向旁邊的軟墊,男人歪着頭,等待女性落座。
珠世微笑着坐到軟墊上。意料之外,什麼都沒有發生。
“您在期待什麼發生嗎?”
“畢竟我是‘鬼’,對我們有所防範才是應該的。”
哈哈哈。
男人的笑聲充滿房間。他合上扇子,走下蓮台,在愈史郎少年的警戒下坐到珠世面前。
“抱歉,說起來我還不曾自我介紹呢,太丢臉了,許久不與人這般交談,一不小心就忘記了。”
與輕松愉快的語調不同,男人的表情幾乎沒有變化,他擡起頭,朝着同樣面容平靜的珠世,
“我是童磨。”
他淺淺笑了,又接着說。
“隻是個不知名教會的教祖罷了。”
不知名教會?
愈史郎在心中嘲道——誰不知道這兩年萬世極樂教風頭正盛,若非如此,根本無法發動那麼多人尋到他們的住處。嘴上說着求醫問藥,恐怕另有算計才對吧。
可恨,當真可恨。
“我和珠世小姐明明隻想過平常的生活而已啊。”
“這一點我與愈史郎先生是一緻的。”童磨說,“所以才想尋求你們的幫助。”
一不小心把心裡話說出來了!
愈史郎半張着口不知所措。好在尴尬的沉默并未保持太久,珠世開口打破難堪。
“向鬼尋求幫助嗎?”言外之意是指童磨未免太過慌不擇路。
一邊的貓咪也像是在配合自家主人的話似的舔舔自己的爪子。
“我知道您并不僅僅是鬼。”童磨解釋道,“我們有共同的敵人。”
教祖壓低聲音,念出幾個音節。
珠世聞言猛然擡頭,淡紫的眸子染上血色,刻在血脈中的仇恨一瞬迸發。
“我答應你。”珠世說,“也讓我見見她吧。”
于是紗帳落下,藏在蓮台後面的人露出真容。愈史郎這才明白為何剛剛自稱童磨的教祖不肯從蓮台下來。
失去童磨的支撐,留在蓮台上的女人向右歪倒。長至背脊的頭發散在膝上,整個人裹在宛如喪服般的漆黑袍子中,露在衣服外的少量皮膚被襯的慘白,纖弱的四肢無法支撐身體,若不仔細觀察,便看不見那人胸口的起伏。
在場的三人心知肚明。
那個人此時雖還活着,距離油盡燈枯也不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