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門明光一箭射出,算是救了那個啃糖葫蘆的小家夥一條命。
在引來旁邊衆人的叫好之後,橋上的其他百姓也呼着喊着、七手八腳地找了繩索綁在身上,把釘在橋拱上的娃娃給扯了上來。
“嘶,這箭射的可夠深的。”
下來撈孩子的漢子憋紅了臉才把箭拔出來,忍不住感歎了一聲。
而在救小孫子的時候其他人也把那還想要爬上橋結果了她自己的老婆子也拉了下來。
人命大過天,當時就有人說那老婆子:
“你這婆子怎麼回事?自己不想活了怎麼還把孫子一并帶上?!
你年紀大了活夠了死了也就死了。可你孫孫才多大呀!他還能活幾十年呢、你怎麼能忍心?”
“是啊是啊!你這樣對待你孫子、不怕他爹娘怪罪嗎?”
那老婆子聽着路人的指責沒有開口,臉上還是木然空白的樣子。
直到她聽到路人說的爹娘怪罪的話時,那張木讷的臉上才有了反應。
她慢慢轉過頭、肩膀聳動了兩下發出一聲似笑非笑似哭非哭的尖銳雜音。
“他哪裡還有爹娘?!”
“他現在跟老婆子我一起死了總歸不受大罪,可要是不知好歹的活着、得罪貴人,不知要受多少磋磨才死得了!”
說到最後,這婆子的聲音陡然凄厲起來,咬牙切齒像是口中含着什麼讓她憎惡的惡鬼似的。
這婆子這般神色讓周圍的人頓時露出猜測和探究的表情,一個不知情由的年輕男子忍不住開口問:
“你這婆子說的什麼?城裡有哪個貴人要磋磨、呃”
話沒說完他就被旁邊的友人拍了一胳膊打斷了,友人擠眉弄眼:
“别亂問!這是三水街尾的文婆子!最會刺繡的那家!”
問話的青年一時沒想起來文婆子是誰,但一說到刺繡他立馬就露出了了然的表情。
“原是她家……那可真是……”死了倒也輕快些。
說完之後他就閉上了嘴,但大概是文婆子的表情太過讓人難以無視,又或是他本就是個壓不住心思的。
他憋了片刻最終還是沒憋住:
“這晉陽城真是不受老天庇佑!
原本的城主就不是個愛民的,好容易天下大亂、接連來了三波将軍大王,竟是沒一個好的、反而一個比一個酷烈殘、呃!”
然後他又被身邊的同伴狠捶了一拳。
話多的青年被錘得一個趔趄,轉過頭橫眉豎目就要對友人發火,餘光卻看到了那從橋下走上橋來、被周圍的人自動讓開了路的四人一驢。
其中兩個武将一個壯碩如山、一個英武挺拔,而另外兩個文士一個仙風道骨、一個貴氣逼人。
就連那頭白驢都健碩漂亮的不像話。
青年當場就抽了一口氣,對着自己的同伴就是一個抱拳。
趙大熊性子最急、個頭最大、走在四人的最前面直把那青石橋闆跺得梆梆響。
“怎麼回事!都閃開閃開讓本将軍看看!青天白日的不好好在家過日子,怎麼出來跳河了?”
而且你們跳哪個河不好,怎麼偏偏就跳許願橋?
咱們剛剛給小先生誇許願橋,順帶還想誇誇大王管理的晉陽城也挺好呢。
結果許願橋沒人許願,卻來了兩個找死的。
多不好看呐!
像是專門打大王的臉似的。
趙大熊這樣想着,就打定主意要向那老婆子問清楚跳河的原因、然後再把這件事情漂亮的解決了。
他伸手就往懷裡掏他婆娘給他繡的荷包。
在他想來,這老婆子帶孫跳河、最可能是沒有銀錢過不下去了。
隻要他給這老婆子足夠的銀錢,她就一定會高興地哭出來、然後對他感那什麼德、哐哐磕頭!
這個時候他再誇一誇許願橋真的能夠讓人許願成真、順帶再誇誇大王其實也對百姓挺好的,小先生估計就會高興了。
趙大熊想的極好,但在他走向那婆子的時候、本來沒什麼表情的婆子擡頭看到他便當場驚恐又憤怒地尖叫起來:
“你們别過來!你們這些當兵殺人的都别過來!”
她一把摟住剛剛還被她往河裡扔的小孫孫護在懷中:
“我們家被你們禍害的還不夠嗎?!我們家就剩個三歲的奶娃子和我這個七十多的老婆子了!你們還要把我們抓走磋磨嗎!”
被這老婆子這麼一撈一吼,原本已經不太害怕的、繼續舔糖葫蘆的小娃娃又一下子爆哭了起來。
趙大熊伸進懷裡的手掌頓住,有些憨還帶着笑的臉也繃緊了。
他知道城裡不少人的都怕他們這些當兵的,但被如此仇視和怒目也是第一次體會。
一時有些不知所措。
然後他就被一隻修長漂亮的手掌和健碩的大驢腦袋給推開了。
主要還是那個驢腦袋用的勁。
姜小先生臉上帶着溫和的笑、伸手拍了拍低下脖子搖頭晃腦的白聰明。
“小寶看大白驢!小寶不哭的話就讓你騎大驢哦!”
正在嚎啕的小娃娃一下子就被那身上沒有一根雜毛的漂亮大白驢給吸引住了,也不知有沒有聽懂姜山的話,反正他立馬就不哭了,還把緊緊攥着糖葫蘆的右手和左手一起伸出來、晃了兩下。
“驢!驢!”
姜山就笑着掐着這小娃娃的腋下、把他放在了白聰明背上。
白聰明晃晃腦袋、甩甩尾巴,把小娃娃托的穩穩當當。
于是這心大的小崽子就咯咯笑了起來,而姜山再看那個婆子:“婆婆,天大的壞事來了,死了也不如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