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了就是真死了,活着總歸還是有希望的。”
“婆婆您有什麼難事可以對我們說說,說不定我們能幫您解決呢?”
文婆子看着這個說話帶笑、似乎渾身都發着光的青年貴人,一時之間低着頭不敢說話。
哪怕她有膽量帶着自己的小孫子一起投河,可天然的階級差距、在這個時代如草芥的百姓和如玉石的貴族之間巨大的鴻溝,讓她從骨子裡就忍不住畏懼、匍匐。
隻是很快她就咬牙擡起了頭,直視姜山。
“小公子,我們和你們不一樣的。”
“你們活着總有希望,可我們……活着就隻是活着而已。”
姜山一怔。
這話說的……
“哎哎,婆子你這話就說錯了。”宋先生捋着胡須也上前了,稍稍地把在發愣的姜小先生往旁邊擠了擠:
“老夫是咱們晉陽城趙大王手下的第……很受大王器重的謀士!”
“在晉陽軍裡地位怎麼也能排到前五,所以老夫說話晉陽城的大部分官員和将軍都得聽。
這樣的身份地位還不能幫婆子你解決難題嗎?”
頓時,姜山和趙大熊就看到這個婆子的雙眼亮了起來。
姜山轉頭看宋先生,宋老先生驕傲地擡了擡下巴。
小倔驢你還嫩着呢,對于這些不識大字的平民說什麼繞彎子的廢話,直接亮出最直白的身份、才是最有效的。
于是小先生懂了,然後小先生就看着那婆子補了一句:
“婆婆!我現在是趙大王最器重的謀士!
現在大王最聽我的話,你有什麼困難就直接說吧!我們一定能給你解決!”
宋先生又薅掉了他一根胡須:?!
可惡的小倔驢!竟然踩着老夫上位!
但顯然“大王最器重的謀士”比“大王很器重的謀士”更有說服力,剛剛還隻是眼睛亮了的文婆子現在已經激動的抓住了姜山的手,着急的開口了。
“小公子!貴人!救救我兒!救救我兒媳吧!”
姜山反握住文婆子的手安撫:“婆婆你慢慢說,仔細說。”
然後這婆子說出來的第一句話就讓姜山心中一跳——
文婆子一下就流出了渾濁的眼淚:“我那兒媳是整個晉陽城繡工最好的繡娘!”
“八日之前大總管滿城尋找繡工好的繡娘要去城主府繡一件禮衣,給出的工錢極高,秀兒為了補貼家用就去了城主府。
七日之前城主府的下人過來傳訊、說我們秀兒被選中了留在城主府裡繡衣服,要三日繡完才能回家。然後就給了我們五十兩銀子是秀兒的做活的工錢。
那時候我兒還在,能有這五十兩銀子我們都高興極了,婆子我還專門去集市裡買了肉和雞、想等我兒媳回來我們全家一起吃。”
“可是!可是三日過後我家秀兒沒回來呀!”文婆子使勁兒抓住姜山的手,粗糙宛如樹皮的手和那雙白皙的手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石頭他爹着急就去城主府詢問秀兒的下落,結果、結果城主府裡所有人都說沒有那個人!沒有那個人!”
文婆子的聲音逐漸大起來:“怎麼可能沒有那個人呢?!我們秀兒明明在給大總管繡衣服啊!”
“石頭他爹不相信秀兒說沒就沒了,拿着家裡的全部銀子去問城主府的下人。
然後他們說……他們說大總管看中了繡衣服的秀娘、把她納成第十七房小妾了!”
“我家秀兒好好的正頭娘子,怎麼就成了大總管的第十七個妾了呢?!不是去繡衣服嗎?怎麼就變成了納妾了?!”
姜山此時臉上的表情已經完全沉了下來,然而文婆子的話還沒說完:
“石頭他爹虎頭和秀兒是從小一起長大的,感情再好不過了,聽到這個消息哪能受得住啊!他直接就在城主府門外鬧了起來,口裡喊着要大總管把秀兒還回來。”
“然後虎頭就被打的遍體鱗傷、被擡回來了!”
文婆子涕淚橫流:“虎頭被擡回來之後還不死心想要養好了身體再去找秀兒,可那、那大總管第二日就派了官兵來,把還傷着的虎頭拉走了!
說是、說是要讓虎頭去銅山挖礦!虎頭還傷着呢,這是讓他去死啊!”
姜山聽到這裡終于勃然色變。
他胸口憋着難以言說的怒火,最終卻隻是接連冷笑三聲。
“真是好一個大總管!”
“……好一個天下第一謀士!”
抛開罪魁趙有财不說,這一家四口有兩個人的災難都是因他而來。
他想到趙有财可能不會老老實實的支付工錢,卻沒想到他工錢倒是給了,卻把人給扣下、把人家的家給拆了!
怪不得那日他回答之時有片刻停頓,原是因為心虛。
真該死啊!
于是在衆人注視之下,姜山把那還不知苦痛的小兒從白聰明背上抱了下來。
而後滿面肅穆翻身上驢,雙腿一夾:“白聰明!給我直接踏進趙有财家!”
那漂亮的大白驢雙蹄高高一揚、嘶鳴一聲就絕塵而去。
趙大熊感歎一聲:“我突然發現,小先生騎驢也挺好看得嘞。”
屠七哼笑一聲:“小先生自是風流潇灑,爾等夯貨拍馬不及。”
趙大熊一撇嘴:“那不一定,俺的馬跑的肯定比驢快!”
屠門明光翻了個天大的白眼。
隻有宋通達皺着眉摸了摸胡須,小姜這一去可不見得能心想事成。
那趙有财在晉陽軍中地位隻在趙廣之下,怕是不好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