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樹目送着陸倩玫,看她走幾步就把高跟鞋脫下來,提在手中,另一隻手裡的名牌包包被她像捏塑料袋一樣的拿在手中,真是暴殄天物。
心理卻在想:
“謝維銘正直?那種正直?”
一上車,剛坐好,爺爺收回往他身上的目光,吩咐前面:“張潤先别開車。”
爺爺開口:“離這家人遠一點,不要去招惹或沾染。”
謝樹摸着下巴若有所思,“怎麼了?”停頓沉默片刻,“這就是你今天來這裡給我撐場面的理由。”
“别問那麼多,不是要你屈尊,而是他們手不幹淨。”
謝樹巴不得離的遠遠地,謝維銘要幹什麼是他的事,他沒興趣更不想插手,老老實實雙手交叉抱胸回複:“好。”
爺爺看他一臉的沒興趣,就沒再說什麼。
謝樹對着張潤說:“潤叔,先送爺爺回老宅。”
話剛說完,旁邊閃過一輛銀灰色的奔馳,呼嘯一聲就沒影。
回到老宅,謝樹睜眼冷漠看向緩緩打開的自動門,也沒有錯過趴在前廳台階上一條邊牧,耷拉着老臉,似在假寐。
謝樹姿态懶散的打開後座的車門,邊牧聞聲擡頭看見從車上下來的人,尾巴已經搖上來了。
“小獅!”
它飛快俯沖下台階,穿過院心的草坪,悶頭迎了上來,體型中等偏大的黑白色邊牧拱着謝樹的雙腳。
正在打理草坪的傭人追着邊牧跑過來,看清是謝樹後,喘着氣站正小聲抱怨道:“小少爺。”
謝樹轉頭冷冷剜了他一眼:“說了不要那樣叫我。”
張潤淡笑着剛想幫解釋,看謝樹就近往草坪上走了幾步,坐了下來,見謝洲也走了過來。他們有眼力見的無聲走開。
草坪邊緣一些養護極好的純用禾本科植物鋪開的花境,藍羊茅、粉黛亂子草、火焰狼尾草……摻雜了山桃草、天藍鼠尾草、假蒿等,用了綠油油的腎蕨收邊,白色的細碎卵石接駁上草坪,渲染着一種極簡的野奢風格。
上層中景是精心修剪得整整齊齊的小葉黃楊綠籬,而更遠處依稀可見不同喬木圍合的庭院界限,深灰綠色的雪松,傲然挺立在青天下,無不宣誓着,一些規矩的不容置喙。
謝洲拄着一把黑色的拐,雙手搭在拐上,戴一頂深色的帽子,耳廓露出的頭發和兩鬓已然花白,衣着樸素,細看是闆闆正正的中山裝。
他坐在露天草坪的椅子上,遮陽傘遮了一半的陽光,看着一人一狗啞然失笑。
這個院子的楓香在秋天景緻那是有的一絕,從初春到深夏,葉子保持養眼的綠色,進入秋天,楓樹開始使出渾身解數,秉承物候規律,兩個季節積蓄的生命力量在秋天盡情綻放,勢必要舞出最大氣的色彩輪換。
謝樹看着7月的楓香還是飽滿的綠色渲染枝頭,等着迎來自己的盛秋。
腦海裡浮現出,楊桉在花牆下的明豔剪影混入靜夜孤燈的熟睡側臉,一絲煩躁泡漲了謝樹的思緒。
明明那麼鮮活,馬上要迎來自己的秋天碩果,不應該被耽擱。
其實謝樹想不明白,自己為什麼不敢面對,手足無措想退縮。
順風順意的二十多年人生裡,除了和謝維銘的矛盾,所有人都順着春和景明的明天前進。
偶然瞥到楊桉像是對自己的認知打了一個問号,或者一巴掌,第一時間是逃避。
自己在她這個年紀是個怎樣的狀态呢?還是僅僅出于同情之下的憐憫?
“爺爺,你相信命運嗎?”
“怎麼了?”
謝樹摸了摸狗頭,低頭回話:“沒什麼,就是在媽媽哪裡遇到一個……一個病人。”
謝洲猜測他是看到了不好的,起了開導的心,“我不信。面對病患,盡量不要代入自己的感情。你以後要面對那麼多病人,自以為是的身份置換,有時可能會改變你對事情本身性質的甄别。”
小獅的左眼黑毛鑲邊、右眼周邊純白色,頭搭在他腳上,尾巴一擺一擺。
謝樹埋頭不語,他順手扯斷一旁花境裡彎垂着的一根火焰狼尾草穗,在小狗眼前轉着圈,黑白眼的邊牧跟着草穗旋轉方向,眼睛也不由自主轉着圈。
謝洲搖頭說:“小野啊!這些都得你去經曆了才能懂。命不命什麼的,你想多了也沒用。”
手機響了,打亂了他,謝樹反而獲得一絲解救,讪笑丢掉草穗。
陳時:「野哥」
……
陳十:「失蹤了嗎?」
……
野樹:「現在不是還早?才下午3點」,3都還沒有打完,消息又蹦出來了。
陳十:「我正在考慮給你報警。」
謝樹索性全部删了,重新回複:
野樹:「幾點」
那邊立馬甩出一個地址時間,守株待兔等着他。
謝樹手掌向後撐在草坪上,看着瓦藍瓦藍的天空,内心陰郁逐漸敞亮。
楓葉從綠色轉黃,特别是迎向太陽的那一側變色會極為迅速,半綠半黃交錯,最後粉墨登場的是純正大紅色,是最後一禮絕唱,而後化作滿地的枯葉,風揚起它最後的尊嚴消弭于塵土。
生命都是這樣的,有歌頌就必定會有衰敗不堪。
隻是植物有固定的物候周期,輪着轉就行,人不一樣,沒有人會知道明天長什麼樣。
謝樹,是你想太多!醫生的憐憫泛濫是不值得,不值錢的。
而後,回着陳時消息。
野樹:「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