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還把随身服侍的人趕走了,不,應該是踢走的,看着像保镖一樣的人對她的拳腳毫無抱怨,回了一個電話,随即拿給魏皎,她接過就破口大罵。
“陸衷末,你什麼意思?自己不來就不來,派這麼大堆人來吵死了。叫他們别來了,我也不想換病房,一個小手術,勞不得你這麼上心。我需要安靜。”
……
“别别,你别,你那個女兒我可應付不來,陸離識也别來,一看就不是個好人。”
……
“你也别來,你更煩。挂了。”
這一番下來,病房裡的人大氣都不敢出,陣仗着實吓人。
風波平息,冷臉一轉,繼續對着楊桉科普相機。
楊桉裝乖裝多了,對上魏皎就免疫低下,她了解到魏皎有個弟弟,跟自己一樣大。所以是找弟弟找到楊桉這裡了?
管他呢,因為确實是一個大姐姐,醫院裡尋覓到的玩伴。
曹茜要帶着魏皎去手術室做術前準備,謝樹說:“你去給楊桉拔針。我去。”
手術前的走廊裡,謝樹拿着魏皎的資料走在前面,面無表情的開口:“離楊桉遠點。”
魏皎眨着魅惑的眼睛反問,說出的話卻是一點都不溫柔,“關你屁事?”
謝樹不為所動,言簡意赅的警告:“你沒看到她媽媽看你的眼神嗎?你是什麼人,你自己清楚。”
魏皎挑眉,迎着謝樹冷冷的目光:“我自己有分寸,我是什麼人不用你知道,可我沒你想的那麼不堪。”
啞然一笑,又看着走廊上的光影,自嘲道:“或許,是我們都應該離她遠點。”
謝樹不明就裡,對着她一笑置之,自己有什麼可怕的。
謝樹再一次拿起早上楊桉的那張報告單,邊角有被捏過的褶皺。
診斷:語言頻段氣導平均聽閥 左:79 dB 右:7dB 。
果然還是在樓梯間的窗前找到了她,似乎形成某種默契,楊桉躲在這個靜谧的角落,基本不會有人光臨,謝樹是那個例外,他不巧遇到了她,順帶着也闖進這個空間裡。
謝樹很輕很輕關上門,被這裡充盈的安靜恍惚到,他握着門把手遲遲沒有放開,是不是不應該貿然打擾,沉靜半晌,看她如此認真的影子,還是選擇介入,“心情不好嗎?要不要說說看。”
楊桉擡頭停滞一會,聽出來是誰,“不用,說了你也不懂。”并未轉身,又趴了回去。
謝樹跨到一半的台階,就順着坐下,背對着楊桉,拿出早上從楊叔哪裡順來的紅塔,“介意我抽煙嗎?”
他沒有煙瘾,閑來無事過過嘴瘾而已,也不挑煙的牌子。
楊桉從窗外回頭:“不介意。”看了謝樹一眼:“你居然會?”
謝樹聽到,不自覺被嗆了一口,緩了一會,才故作鎮定,淡笑回她:“很神奇嗎?男生會抽煙是本能,就看會不會成瘾。”
他回頭看了一會楊桉,後繼續引導,“你要學會發洩,有什麼不開心要有出口,不能一直這樣憋着。”
兩個人背對着,有一搭沒一搭瞎聊。
楊桉微微一笑:“我知道啊!隻是覺得沒有必要,自己要是過得去怎麼都過得去,要是想不通,怎麼發洩都卸不到心底。”
謝樹吹出一口煙,撣了撣煙灰:“你才剛成年,别把自己裝的像一個老人。”
楊桉反諷:“搞歧視啊!你也别仗着自己年長,在這裡瞎開導我!”
謝樹笑出來聲,籲了最後一口,把煙頭杵在地上,“那你倒是叫一聲長輩……或者謝醫生”
煙草味順着飄到這裡,楊桉把窗戶開大,轉身,向下看着謝樹,什麼也沒說,眼神裡分明是——你在想什麼?
謝樹眼光平視過去,兩隻手背都是青色,而後擡眼看那張波瀾不驚的臉:“手疼嗎?”
楊桉下意識往身後藏手,謝樹丢掉煙頭,出聲制止:“别藏了,老早就看見了。用點熱毛巾多敷敷。”
“我會。”劉女士天天把毛巾用溫水燙熱,監督她捂手,作用聊勝于無,畢竟一天将近三分之一的時間都在輸液。
謝樹突發奇想,他好像對着一塊石頭油鹽不進,高舉着手掌,“要不要給你點力量。”
楊桉看着他:“?”你幼不幼稚?
向台階下走,離謝樹還有一階時,被謝樹拉住:“唉!”給個面子。
楊桉無奈伸出手掌,頓了一下,“你放下一點,握拳。”
謝樹不明所以,但還是照做。
楊桉握拳碰上謝樹的拳頭,小手對上大掌,烏青撞陸白皙,眼神從拳頭擡起看他,暗笑戲谑:“加油!老年人!”
謝樹有種被耍了的感覺,頓時起身,雖然站在低一個台階,但還是一下就高出楊桉一小截,很理想的高差,兩手按着她的頭就是一陣狂揉,準備立刻跑。
……
“等一下”,楊桉看他一屁股的灰,在白大褂上特别明顯,謝樹順着她的目光看,随即毫不在意拍了兩下。
楊桉走下來一階,和他站平,自然地俯身,輕輕給他拍了一會。
他可以渾身是泥,白大褂這麼純淨,不可以。
微微側頭,看楊桉頂着一頭雞窩狀慘亂的頭發,穿着最普通的病号服,謝樹沒來由遐想到這個女孩流利又自信答卷的摸樣,而現在凝神感受着她低頭專心給他拍灰。
就拍拍灰。
可腦海趟過山澗清泉,田野和風過麥穗,大海浪花流動翻湧,脈搏覺醒舞動,一下又一下。
“……”
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