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昨天去找你,他們說你出院了?”話語加長,一時之間找不到更好的詢問。
“我們應該有一個好好告别的。”所以他現在是來補齊那個遺憾的嗎?楊桉突然想把左耳的事,她馬上要出院的事,她對他有好感的事或者她不确定是不是喜歡他的事……所有的所有,全部的全部,都在此刻宣之于口,因為怕再這樣又一次不告而别,想他不知道,也想他要知道……
心緒扭成麻花,又甜又香又過膩。
但是,“你能站起來了嗎?”話趕話的都比不上這一句,關切勝過激動。
謝樹是居高臨下看着她的,青澀、耀眼、鮮活,那些石破天驚的形容詞到她這裡,隻有獨獨的兩個字:好看。
深入了解楊桉的過去,就如同翻開一本沒有任何提示的書,未知神秘獵奇,隻憑當下去按圖索骥的解讀。他試圖讀完她的每一分每一秒都被賦予意義,是遇到了每一分寸的晴天?還是煙雨陰雲霧氣氤氲?
所以在和謝維銘談判時,他首先想到最隐蔽的地方是醫院。
“媽媽在醫院,我哪裡都不去,你的人可以繼續監視保護我,我可以連病房都不出,還可以養病,一舉兩得。要是真的想害我,藏在哪裡都無用。”
他說得義正言辭,謝維銘拿他無法,但更清楚謝樹沒有說錯,默認了。
楊桉激動着起身,謝樹撿過她掉落的書,楊桉重心不穩,半個身子掉下來,謝樹反應過來半蹲着用膝蓋枕着她的頭,倒也不急,輕輕半扶着她的肩頭。
遲疑看了看她,确定她不會摔下來,轉頭繼續讀剛剛的下半句詩詞。
“苦心人,天不負,卧薪嘗膽,三千越甲可吞吳。”
聞着楊桉身上熟悉的味道,謝樹停頓下來,在此刻明示自己,他對謝維明的話全都是哄鬼。
為什麼是醫院?
因為這裡有楊桉。
以往所有的迷惑都得到了正解。
她骨子裡是明媚的,都應該是自己所樂見的存在,因為她是那樣生動真實,猶如璨陽猝然地照進自己人生。
就像此刻,這樣的尴尬與驚慌,也是他一個人獨占。
“還不起來嗎?下一步是不是該給你上熱水,準備洗頭了……這位患者,水溫還行嗎?”
下一秒就當上了Tony總監。
楊桉趕緊起身,欲蓋彌彰地咳嗽了幾聲:“怎麼回事?”
“對,出院了也沒完全出,應該是轉病房了。”他站在門口聽了半天她的自言自語,這一趟回來值了。
和謝維銘談判結束,出了書房,撞上等候多時的顧笙然。
随着走得越來越近的兩人,顧笙然從來沒有在謝樹臉上見過那樣的傻笑,着迷一樣。
“就非得去醫院?你是不是對楊桉……”不要廢話,她更了解謝樹,
謝樹馬上就驗證了她的猜想,半點不帶掩飾,遺傳了顧笙然的直率,淺笑着回她:“媽媽,我可以等她的。”
顧笙然隻是諱莫如深的笑了笑,一副對他無可救藥的樣子。
“可是,她還小。”
“沒事,我能等。隻是我這樣會不會不好?”謝樹有點天真,像個沒主意的孩子,頭一次這樣,是該熱烈還是含蓄。
他是個遮都遮不住的愣頭青,如果這個人顧笙然不知道,他大可以說都不說,偏偏她是媽媽的患者,她曆經過鮮血淋漓的他也沒有退開,謝樹一廂情願地想宣告全世界,讓所有人都知道,那麼首先肯定是父母,像急于求證。
高山冬雪融水,裹挾着新鮮強大破壞力俯沖到平原,卻開出一地的野春碎花。
但謝樹在楊桉面前沒表現出任何亢奮,他要紳士,他要禮貌,他要矜貴優雅。
走到窗邊,把身上的挎包往床上扔,這裡是他的床位了,剛好都出院了,顧笙然清場。
12409,謝樹。
這個病房裡現在隻剩他們,不在會有人住進來。
他躲藏到了這裡,直到謝維銘在北城抓到人,他的威脅才可能解除。
楊桉愣頭愣腦半天,也沒想出來這到底是怎麼變成今天這樣的局面。
謝樹把窗簾完全拉開,“剛剛那句詩詞是誰說的?”
楊桉實在跟不上他的腦回路,翻到那頁重溫老師講的時候,自己在課上幹了些啥,漫不經心回他:“不知道!”她現在注意力還沒遷移回來。
謝樹走到她床邊,粗略浏覽了一遍:“字不錯。”
“還行,但是寫快了就不行,特别是文綜試卷,簡直要命。”
“多練練,高三不缺練。”
楊桉點頭,“是的。”
高二下所有選修課基本都過了一遍,開始進入第一輪必修課程複習,所有考試都模拟高考答卷,三個小時的強度一下子上來,拼的都是手速,寫起來邏輯條理統統死一邊,先要寫完,字形基本是都在天上飄着,落不到一條直線,所以會有同學用尺子壓着寫,基部筆畫都轉折成了直線。
整齊但更難看,時間一長還會形成依賴。
她的書法初中練過正楷,高中被冰哥帶着追星,迷上了瘦金體,稀裡糊塗練成了連筆,冰哥每次求她簽名的時候,楊桉會把最後的一筆撇捺出鋒到極緻。
在冰哥的陣陣誇耀中迷失到沒有回頭路,成績老師誇,字迹遭到痛批,楊桉會收斂,偶爾改改。
“什麼時候寫一句給我。”
楊桉很神奇他會喜歡,“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