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始的雨點如豆粒般吭吭哐哐砸在前窗上,到了謝樹的樓下,楊桉看了一眼小貓推開車門準備換到駕駛上。
沒有道别的時間,謝樹側頭看了一眼小貓,解開安全帶,順便把雨刷器升上去。
楊桉下車,雨點打在臉上生疼,愣了半秒,看着地面斑斑點點的碎冰,才驚覺不是暴雨,而是冰雹。
十月下旬的冰雹,罕見。
車窗旋進來的冷流沖散熱源,小貓覺察她的離開,撲騰着連帶紙箱翻出車,倒放在地上。
“你下來添什麼亂?”
楊桉幽怨地蹲下,翻正紙箱,慌亂中撿起貓,許是抓到傷口,應激之下,狠狠撓了一下她的手,本能驚呼着瞬間放手。
雷電轟鳴穿透雲霄,小貓驚吓後竄到路邊的米蘭花帶,躍入蔥綠繁密的腎蕨叢裡,撕心裂肺地叫了兩聲後,消失在草坪上。
屋漏偏逢連夜雨。
冰雹是前奏,頃刻之間,大雨鋪天蓋地,楊桉的面目已經被沖濕,頭發一绺一绺地垂在肩頭。
謝樹打着傘,把她拽回一樓的入戶前廳躲雨,繃着臉,看了看她,拉過楊桉的手。
“我還想繼續找。”
楊桉掙紮了一下,沒掙脫。
“我知道。”他話裡勁勁的怒氣,手指撫摸翻看楊桉剛剛被抓的傷口,轉而又變得溫柔些:“真是拿你啊……沒辦法。”
隻是幹痕,并未出血,随即走到窗邊打了個電話。
一分鐘未到,微胖的物業管家打着蝴蝶結領帶,小跑着過來,“謝先生。”
“室外的綠化監控多嗎?”
“全覆蓋。”
“找一隻貓,狸花,未滿月,尾巴直不起來,左眼周圍有有一圈黑毛,像一個倒挂的逗号,叫聲響亮,大概有我的三分之二個手掌那麼長。”
他擺着手掌描述,也就是楊桉的手掌大小,秋雨潮後的泥土發腥随風湧來,她看着大雨滂沱,擔憂和愧疚翻來覆去地揉搓。
“我們回剛剛的地方,找一遍。”
“好。”
楊桉得令已經出去了,謝樹脫掉濕了一隻肩膀的外套随便挂在凳子上,然後跟着楊桉出門。
查監控的繼續盯着彙報,雨水模糊視線,也混淆聲音,他們隻能大喊着講話。
“找到了嗎?”
“沒有!”
“再找一圈,我們就退回去等着。”跟着他們一起找的還有幾個保安,即使穿着雨衣,裡面的衣服也滲進去了水。
謝樹看着楊桉彎着腰在一排列種的紫薇樹下,大聲叫喚,渾身已經被淋到濕透。
“好。”
楊桉起身準備換個地方,撞到了紫薇樹,樹幹上的零星紫薇花随着雨水掉落,“啊!”
她才好好地打量自己,完全适應了雨水,渾身都在滴水,暫時也顧忌不了,反倒這樣狼狽着更想要找到貓。
謝樹拉住她,貼着她的右耳,呼出的氣息打在她的頸側,讓她好好凝神聽他講:“最後再找一圈,就回去了,雨太大。”
楊桉和同樣渾身濕透的謝樹對視,遠處幫忙的人燈光在草叢綠林晃動,眯着眼睛看了看雨勢,暴雨沒有要停歇的迹象。
黑暗中一切變得極具猙獰,糟糕的天氣像是要吞噬一切。
“好吧!”
能在雨中撐到現在,還能活下來,算它命大,楊桉來不及多想,繼續找貓。
楊桉走遠了一些,已經離開謝樹所在的棟号,社區花園的碎石汀步延伸到中心廊架,花園中心鵝掌楸和銀杏的葉子,在朦胧雨中昏黃一片,紫藤的莢果垂在玻璃頂架,适合賞雨。
楊桉站在路燈下歎着氣,喚了兩聲,隻能聽見雨水噼裡啪啦打在玻璃的聲音,往回走時,遇到了來找她的謝樹,看着頭發都在淌水的人。
她愧疚更深,抹開額前濕發,眼神是無助的洩氣,有點委屈地說:“不找了,走吧!”
“喵~喵……”
“你聽見了嗎?”楊桉懷疑是不是耳朵進水了,左耳的耳鳴更讓她不确定,于是拉住謝樹。
兩個人在紫藤廊架下像被施了法,靜靜站着不動,停下來仔細聽雨。
“沒聽錯……是那隻貓的聲音。”
楊桉用力吞咽一下,雨水打濕的瞳孔蒙着濕潤水汽,渙散的眼神閃耀着,呆呆盯着謝樹,有點壓不住的激動,“真的?”
謝樹拉着她往聲音方向走,繞着鵝掌楸聽了兩圈,随即蹲下來,楊桉扒開鵝掌楸落葉,馬褂形的樹葉被雨水粘連在一起,一層層扒開……
“喵~”
徒然出現的燈光罩在小貓身上,氣息微弱,它還是叫出聲擺脫楊桉的手掌逃離。
楊桉舒了一口氣,順勢蹲坐在了滿地的落葉上,“找到了,找到了……”
謝樹看着葉子出神,好像這一幕也見過。
回到前廳,謝樹把外套披在楊桉身上,兩人和保安道謝,管家聯系了醫生,可是隻能等雨停。
謝樹轉身看着給貓擦水的楊桉,有着猶豫。
“走,先上樓換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