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姑娘,我們來看你了。”
隻見裡面搖搖欲墜的屋門被推開,一個瘸腳姑娘從裡面走出,步伐搖搖晃晃。
她身形纖纖,仿佛一陣風就能吹倒,面色有些營養不良,眉眼之間流露着堅韌,與獄中的惠安重疊在一起。
“謝公子,溪楓公子,你們又來看我了?”
她語氣中是藏不住的喜悅,面上溢滿了笑,把院門打開,卻在看到柳月容的瞬間愣住了。
女子面若桃花,身帶蘭香,穿着嫩綠的紗裙,站在風裡恍若一枝楊柳,這是她從未見過的生面孔。
“這是?”
謝殊雲主動上去介紹:“這是柳掌櫃,也是你姐姐的朋友。”
“請進,請進。”她帶着衆人進屋,眼神卻不住看向柳月容。
“柳掌櫃喝茶。”她将茶遞到柳月容面前,癡癡地看她。
“我臉上有東西嗎?”許是她的眼神太過炙熱,看得柳月容渾身有些不自在。
“沒有沒有,我就是覺得柳掌櫃太漂亮了,像畫上的仙女一樣。”李妹妹說話直白,反而給她說紅了臉。
“妹妹也會可愛。”被小姑娘誇的不好意思 她連忙在袖中翻找可以送的見面禮,“這是我店裡的胭脂,送給你擦着玩。”
李妹妹接過胭脂,唇邊帶上甜甜的笑:“謝謝柳姐姐。”
柳月蓉才注意到,她的兩頰生着甜甜的梨渦,她和惠安同樣美好的年紀,卻一人跛足難行,一人頂罪入獄,她在心中暗歎這世道女子不易。
但與寺裡的小和尚說辭不同,惠安并不是收留的孤女,而且住持在街上買來的。
當初住持見姐妹倆賣身葬父,看上姐妹倆的容貌,準備悄悄帶回,作為姬妾解悶。
起初他待二人自然極好,像個和藹的長輩一般,衣食住行安排妥帖,讓二人學字賦歌,舞蹈修樂。
可待兩人容貌長開,他便暴露本性,想對姐妹二人下手。
可誰李妹妹奮起反抗,不願順從,掙紮之下用花瓶砸傷了他的腦袋,住持大怒,想将人打死,卻被惠安求情阻攔。
于是姐妹分離,李妹妹拖着殘腿,苟延在這偏僻村落中,不得逃跑。而惠安便成了住持的枕邊玩物,日日受辱。
“我不知道姐姐現在怎麼樣了,住持定是用我威脅姐姐,困住了她。”李妹妹說着往事,眼眶紅紅。
柳月容拉住她的手,柔聲安慰:“你姐姐不久前逃出來了,但是生了病,不易走動,所以才拜托我們尋你,住持幹了壞事,我們定會讓他受到應有的懲罰。”
少女的眼淚滴滴落下,砸到她的手背上,溫熱地令人心酸。
“沒事的,都會過去的,但你姐姐好了,我們就帶她來見你。”她輕輕拍打女孩的背,聲音溫柔安慰。
少女靠在柳月容懷中抽泣,眼淚無聲流淌,濡濕了她的肩膀,她隻能輕輕拍打後背,讓李妹妹慢慢平靜。
離别之時,她叫住柳月容,塞給她一塊玉佩:“這是母親死前留給我和姐姐的玉佩,你讓姐姐好好養病,我會等她來見我。”
“你真的不跟我們走嗎?”見她孤身一人,生活艱辛,柳月容實在于心不忍。
“我現在走不了,那個秃驢隔幾日便要來給我送糧,莫要打草驚蛇,如今這點苦,不算什麼。”女孩在夕陽中笑得堅強,腰背也挺得筆直。
馬車走在回城的路上,車内靜悄悄的,伴随着昏暗的天色,幾人心情都很沉重。
“他們姐妹二人遭此禍事幾年,寺中竟無一人告發。”柳月容雙目低斂,說不清心中是何滋味,隻覺人性自私黑暗。
“所以才需要我們這樣的人呀。”謝殊雲笑着安慰她,“主持很快就會得到他應有的報應。”
地牢昏暗,燭火跳動,晃得人影模糊,柳月容走在這條熟悉的路上,心中感慨萬千。
惠安關押在最裡面,狹窄的牢房裡惠安就靜靜低頭,小小的身軀抱膝蜷縮在角落中,不悲不喜。
柳月容看不清她的臉,也不知道她在想什麼,但手中緊緊握住的玉佩 ,膈得她生疼,這是自己給惠安帶回的希望。
“李姑娘。”她靠近欄杆,拍打出聲響,朝裡面的人輕聲呼喚。
聽到許久未聞的姓氏,惠安擡起了腦袋,似乎有些困惑,但眼神依舊空洞,面無表情。
“李姑娘,你妹妹讓我把這個給你。”柳月容說着,将手中的玉佩朝裡面遞進去,叫她過來。
燭光照在玉佩上,反射出幾絲光線,是一個雕刻細緻的并蒂蓮模樣。
“這是?”見到玉佩,惠安瞬間失神。
這樣的玉佩,她和妹妹各有一塊,都是她們病故的母親所贈,隻是為何會出現在此,她有些恐懼,害怕妹妹遭遇不測。
“這是你妹妹讓我給你的。”柳月容怕她沒聽清,将話再重複了一遍。
“我妹妹?”惠安不可信,慢慢從角落走了出來,看向欄杆外的柳月容,“給我的?
“對。”柳月容語氣堅定,似乎怕她不相信,描述起李妹妹的外貌,“她長着一對酒窩,眉眼之間很像你。”
“妹妹,你們找到她了?”她語氣激動,帶着些不可置信。
這麼多年她不是沒想過找到妹妹一起逃走,可從來沒有成功過,住持讓人監視她,稱她患有癔症,根本就下不了山。
忽然從柳月容口中,聽到多年未見妹妹的消息。惠安有些情緒失控,她用力捂住自己的嘴,想讓自己不要哭出來。
可這怎麼忍得住,她的眼淚無聲低落,砸在地牢的地闆上。
“她還好嗎?都怪我這個姐姐沒用,保護不了她。”惠安語氣悲涼,帶着對妹妹的虧欠。
柳月容看得動容,蹲到她的面前柔聲勸道:“惠安,她很好,你不能就這樣認罪,你妹妹還在等你回家。”
惠安擡起頭看向她,身體不住顫抖,手緊緊捂住禁閉的嘴唇,不住用力點頭,眼神早已沒了之前的空洞沉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