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将關閉的城門附近,此時圍滿看熱鬧的人群,衣衫淩亂,周身狼狽的老和尚,被官兵從城外的樹林裡捉出,一副無可奈何的模樣。
“這不是景元寺的住持師父嗎?”有眼尖的婦人認出,一聲驚呼,在人群中引起騷亂,衆人紛紛圍攏過來,好奇地打量着這位曾經被人們敬仰的住持。
老和尚似乎認了命,幹脆閉了眼,裝看不見的模樣,但顫抖的眼皮,足以看出他的掙紮。
“大人,如何處置。”衙役走到相互攙扶的二人面前,詢問他們的意見。
柳月容感覺扶在自己腕間的手有些冷,擡頭朝他看去,卻見他目光幽幽,似乎夾雜着幾分怨念。
“畏罪潛逃怎麼處理,還用我說嗎?”他面無表情,語氣中透露出公事公辦的态度,顯然不願意在這個問題上多費口舌
然而,當他說出接下來的話時,周圍的人群不禁開始竊竊私語:“也不必蒙臉了,直接壓回江都府,讓大家都看看。”
老和尚活了那麼多年,裝得慈眉善目,德高望重,聽到這話果然雙眼怒睜,捂住的口中不斷發出抗議,人群見狀議論聲更大了。
“走了。”見她還看,謝殊雲氣得拉着她直往前走,他們的身影漸漸融入了人群中,消失在城門的另一側。
月光似水,輕輕灑在青石路面上,兩個人的影子交疊在一起,誰也沒說話,時間仿佛靜止了。
突然,柳月容的笑聲如清泉般打破了這份甯靜。謝殊雲被這笑聲弄得有些手足無措,他的臉上泛起一抹紅暈,仿佛是被這夜晚的微風輕輕拂過一般。
“哈哈哈哈哈……”柳月容捂着嘴,盡力壓抑着笑聲,卻仍然難以掩蓋那份快樂。
“有這麼好笑嗎?剛剛你可是差點……”謝殊雲停下腳步,語氣裡帶着幾分無奈和尴尬,“連命都沒了。
平時端莊自重的督察大人,剛剛卻露出自己孩子氣的一面,和三年前的小侯爺一般,睚呲必報。
“我笑你三年過去,還和之前一樣小氣記仇。”她的話語中帶着一絲戲谑和調侃。
聽到這話,男子停住了腳步,轉頭正正看向柳月容,神情無比鄭重。
“三年過去,我仍是我。”他的話語中帶着一種堅定,“柳月容,你能否明白?”
柳月容聽着這熟悉的話語,心中不禁泛起了一絲漣漪。她想起三年前那個月光如水的夜晚,那個站在柳樹下滿眼笑意、溫柔無比的少年。那時的他們,都以為這就是一輩子。
“是呀,三年了。”柳月容輕歎一聲,眼中透露出一種複雜的情緒,“可我已經不是那個小小學徒了。”
她擡起頭,指向不遠處那塊雕花牌匾上“點绛唇”三個字,那是她的胭脂鋪,是她辛勤勞作的成果。
“現在我可不缺那三百兩了。”三年風雨心酸,她早已不是當初那個輕易便交由真心的天真少女。
柳月容轉身進了胭脂鋪,留下一個背影,徒留謝殊雲站在那裡愣神。
淨元寺一案水落石出,江都城中無人不為之感到震驚。
大名鼎鼎的住持,表面慈悲為懷,背地裡做的卻是逼良為娼的勾當。
惠安在寺中,被他脅迫,多次仙人跳于香客,書生的死也是意外。
正常來說被迷藥迷暈後,住持會讓不着寸縷的惠安躺到一旁,等人清醒便敲詐勒索。
香客往往心慌意亂,便隻能任其索取,即使事後察覺被騙,為了名聲也難以開口辯駁。
可偏生出了劉姐丈夫那個意外,書生應是對迷藥裡的東西過敏,這一睡便再也沒有起來,所以才有後面惠安頂鍋一事。
真相大白,惠安也是受害者,幹幹淨淨地重回自由身,而等待住持的,隻有無邊的監禁。
惠安出府那天,柳月容前來相送,她帶了一箱自己店裡的新品,遞到少女手中。
少女瘦了不少,但頭頂已隐隐冒出發茬,看來長發很快就能蓄上。
“女兒皆有愛美之心,你的長發如今也可以蓄起來了。”象牙白的梳子格外精巧,這是她專給惠安準備的,希望它能成為惠安新生活的見證。
柳月容将梳子遞到她手中,臉上滿是欣慰。重留長發,對惠安而言,何嘗不是一種新生?
惠安接過梳子,眼中閃過一絲驚喜。這把梳子制作精巧,一看便是用足了心思,而現在柳月容卻将它送給了自己。
她的心中充滿了感激和感動,用力地抱住了柳月容:“謝謝你,柳小姐。”
柳月容拍拍她的肩膀,安慰道:“我們都是女子,相互幫助是應該的。隻望你日後前程光明,無論遇到什麼困難,都不要忘記自己的初心。”
她輕輕地将惠安推開,為她擦幹臉上的淚水:“惠安,開心點,你妹妹還在等你回家呢。”
惠安點點頭,擦幹眼淚,深吸一口氣,重新挂上微笑:“我和妹妹都會很好,很好地生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