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上松垮地套了件T恤,才睡醒,臉上還有幾分惺忪神色,比之平日,瞧上去沒那麼冷漠。
可仍舊是拽拽的。
雲熹看見陸祉年沖儲物櫃的方向揚了揚下巴,沒什麼情緒地問了句,“你剛剛放了什麼在那上面?”
“香囊,驅蚊的。”,雲熹如實說道。
聞言,陸祉年沒說話,隻目光在她身上掃了兩眼,倏而極輕極淡地扯了下嘴角,“别裝,我不需要。”
裝什麼?
雲熹想了下,旋即明白過來他的意圖。
他覺得她是在讨好他?
“沒裝。”短暫怔愣後,雲熹語調平緩地開口,“你不喜歡我現在拿走就是。”
……
香囊最後還是留在了儲物櫃上。
陸祉年從床上起來,經過儲物櫃時,腳步倏而停了下來。
他食指勾着這個精緻小巧的香囊,輕輕嗅了下,淡淡的藥香轉瞬間朝他湧來。
熨帖又好聞,像夏日夜裡的第一陣風,還像……
陸祉年不知怎的忽然就想起了,方才出現在他面前的那張臉,眉眼标緻,鼻梁左側還有顆小小的美人痣。
笑意平靜坦蕩,不像作假。
陸祉年又瞥了眼手上香囊,臉上神情在晦暗的光線下瞧不大清楚。
……
在陸家住了快一周,卻因為人生地不熟的,雲熹幾乎沒出過門。
陸雲楓怕她待在家裡悶壞了身體,終于在一個傍晚勸道,“熹熹,你要不要出去走走?”
雲熹沒忍心辜負陸叔叔這一番好意,最後還是應了下來。
隻是才出去一小會,她就後悔了。
陸家位于青廣别墅區,開發商建房子的時候,為了統一風格,每個園區的樣式都裝扮得差不多。
夕陽霞光裡,雲熹站在噴水池旁,耳邊是“嘩啦嘩啦”的下墜水聲,她心頭忽地就現出那麼一點茫然。
她發現,自己的方向感貌似不太好。
更不好的是,她出門過于随意,竟連個手機也沒拿。
雲熹抿着唇,胡亂走着。
過了大概七八分鐘,忽然聽見不遠處傳來陣打球的喧嘩聲。
像是抓住求生的稻草般,她快步往前走去,然後就瞧見五六個男生在打籃球。
正運球的那個她還恰好認識
——少年額頭上綁着根純黑的發帶,動作利落地擡手,瞄準籃筐扔了個三分。
是陸祉年。
仲夏末的晚風徐徐吹過,微亂的碎發繞在雲熹臉上,平添了幾分淩亂的美感。
她停在原地,猶豫着要不要上前。
另一邊,球場上很快就有男生注意到了她,朝她不大正經地吹了聲口哨,“美女你找誰啊?”
一瞬間,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她身上。
包括那個才投完籃的人。
望着陸祉年那漆黑銳利的眼,雲熹試探性地朝他喊了聲,“哥?”
衆人的視線一下子在他們兩人中間來回逡巡,像是發現了什麼了不起的大秘密似的。
陸祉年沒說話,正當雲熹以為他不準備搭理自己的時候,耳邊卻又傳來了聲淡淡的“嗯”。
“陸哥,這真是你妹妹啊?”
“我們怎麼從來沒見過?”旁邊圍着的幾個人接連發出驚歎。
還有個特别不着調的男生吊兒郎當地調侃道,“陸哥,這是你哪個妹妹啊?”
雲熹怔愣着擡頭,不知道該說什麼。
想否認都沒有底氣,陸祉年确實不是她親哥。
她微張了張唇,目光下意識地就看向了陸祉年,她此時此刻,唯一認識那麼一點點,至少知道個名字的人。
她那求救般的眼神,陸祉年隻看了眼就移開視線。
接着雲熹瞧見他掀了掀眼皮,冷淡的視線依次落在在場的另外幾個人的身上,發出聲極輕的嗤笑,“怎麼,你們今天不僅是手欠,嘴也欠?”
他說話時,寡淡嗓音裡是聽得出來的威脅意味,幾乎沒人敢再反駁什麼。
起哄的那個男生直接跟雲熹道歉,“不好意思啊美女,我嘴一下就抽了。”
雲熹點頭,表示算了。
陸祉年的視線才不急不緩地收了回來。
“走。”,他嘴裡吐出個單字。
雲熹沒明白過來他這話的意思,仍舊怔愣在原地。
很少有話能讓陸祉年說第二遍。
他眉眼隐約浮現出不耐,但還是重複道,“不打了,走。”
隻是最後,想喊雲熹名字的時候,說話的聲音突地頓住了。
他和雲熹并沒有真正地自我介紹過。
在球場衆人的注視下,陸祉年望着雲熹臉上的茫然,沉默半晌,才好不容易說道,“熹熹,走。”
他隻記得這個。
陸雲楓曾這麼喊過她。
以至于明明喊的是具有親密意味的小名,偏偏語調平直,不含半點感情。
雲熹慢慢“哦”了聲,乖乖跟在他身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