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穿這套也不錯。”
如果不說他們兩人是兄妹,大概所有人都會以為他們是結婚了多年的夫妻。
“你好,我是季嶙的姐姐。”她把準備好的紅包遞給了禮金登記處,登記的人朝遠處和别人談笑風生的新郎官喊道:“季嶙,你姐姐來了!”
他收下了禮金,點了數,又問:“身邊這位先生呢?”
“是季嶙的哥哥。”
季嶙這會兒也上前來,将紅包退給随因:“不用給,你們能來我已經很開心了。”
他穿着筆挺的西裝,面容姣好,身材也不錯,随因下意識地以一個職業性視角去觀察他,不知道什麼時候,他長得比自己都高,她又看了看身邊的随嘉聿,兩人倒是差不多。
随嘉聿咳嗽了一聲,醉翁之意不在酒,随因笑了笑,朝他身後看去,那邊的賓客有意無意地都往他們身上看:“新娘子在哪裡,我和你哥也去看看。”
“哥,一起去吧。”
季嶙喊出來時臉上沒什麼異樣,随嘉聿卻有些無所适從,他點了點頭,跟在随因後面一起上了二樓。
二樓靠樓梯側的位置放了一張灰白相片。
随因和随嘉聿的腳步戛然而止,兩人對視了一眼,難掩眼中的驚異。
季嶙撓了撓頭,有些不好意思道:“媽她很早之前就已經走了,得了胃癌,雖然有醫保,但她覺得給我添麻煩,索性後面就不去醫院化療了,因為醫生也說了,她剩下的時見長不到哪裡去。”
“那你信裡不寫明白,我們要是不來了怎麼辦。”
“來了我就跟你們說,不來就沒辦法了,也沒必要給你們添堵。”季嶙頓了頓,又道,“她有跟我說……以前的事情,這次的信……我也不抱希望……但我還記得以前的一些很好的事情,想請姐來給我做個見證吧。”
裡屋的新娘子似乎察覺到了外頭的動靜,讓伴娘躲在門框那探查外頭的情況。
随因什麼話都沒說,隻是深深地吐了口氣,便和随嘉聿朝房中去。
新娘子叫羅惠。
羅惠生得好看,穿着西式的大長婚紗,頭還披了條白紗,見到他們來,提着裙擺站了起來,生生地喊了一句哥哥姐姐。
随因和随嘉聿拿出了另外兩封紅包,交給了她,這是他們的一點心意:“以後季嶙就交給你了,我和哥這麼多年也沒見他,不知道他什麼脾性,你要是覺得他不夠好,就去找個更好些的,不用顧及我們怎麼想。”
随嘉聿連忙把她往後邊拽,随因也知道她在今天說有些不太妥當,但嫁人總是女孩子吃的虧更大:“他要是上進,對你好,你就多包容他一些,下次孩子的滿月酒我們還會再來。”
随因從口袋掏出了一張名片,遞到了羅惠手上,沒再說什麼。羅惠連聲道謝,眼裡似乎還含着淚,有些哽咽:“他對我很好,我爸媽很早以前就去世了,現在沒有誰比他對我更好了,我也是願意嫁給他的。”
季嶙上另一間屋子去拿了一本相冊出來,随嘉聿站在門口等他出來,而他的視線卻沒有離開過随因,她和羅惠的交談顯然是愉快的,她眉眼的笑意做不了假,她是真的替這對新人感到開心。季嶙抱着相冊走了出來,遞給了随嘉聿,他沉默着翻開,心頭有些鈍痛。
那些照片都是他們小時候的,有黑白,有彩色,無外乎都保存得很好,有随因的滿月照,桌子前放着許多用來抓周的東西,可她就抱着手在那裡啃,還有他們兩人小時候的合影……還有很多……
他永遠也不會知道許月環保留下來的意圖是什麼了。
“算是物歸原主了。”
季嶙看着随嘉聿笑着去觸碰照片上的随因:“你姐姐小時候很可愛……”
他也有同感。
相冊沒一會兒就被翻完了,可到了最後一頁,那張四人的全家福時,随嘉聿卻是毫無猶豫把它抽了出來。他用指甲把最上面那個男人的臉摳了下來,老舊照片怎麼能抵得住他如此,很快那個人的邊緣便破舊不堪。
季嶙沒敢問,因為那是他們的親生父親,許月環在世前也提過那麼一兩次,但都是壞的方面。
“這件事情不要跟你姐姐說。”
季嶙朝他的視線看過去,又回到了他的臉上,原先臉上的暴戾仿佛隻是假像。
“我知道了。”
随嘉聿聽到他的回答後,這才抱着相冊走進屋裡。
正午十二點,在一聲聲震天鑼鼓聲中兩人攜手下樓。來參加他們兩人的幾乎都是鄰裡鄉親,來幫襯的都是同學和朋友,按照家裡的習俗,長輩要給嫁入的孩子身上挂五金。
季嶙拿起早已準備好的金镯子和金項鍊,分别交到了随因和随嘉聿的手上,随因和随嘉聿又道了兩聲祝福詞,這才把這些都替新娘戴上。他們對着許月環的遺照鞠了三躬,結束後,外頭鑼鼓一敲,奏樂斷斷續續傳出,而後鞭炮震響,酒宴正式開席。
珠聯璧合,喜鵲成雙。
他們靠在一起竊竊私語,郎才女貌,許是随因盯久了,随嘉聿咬耳朵道:“要不我們走吧。”
随因看向他,點了點頭,趁着羅惠上樓換秀禾服的空檔,她對季嶙道:“我們先走了,以後有機會到我那邊坐坐。”
“好,姐……這次真的謝謝你了。”
隻是小事,季嶙說着便要送他們離開,但随嘉聿卻攔下了他,讓他多陪着新娘子一點。
兩人正準備離去,羅惠被季嶙告知他們要走的消息,便立刻追了出來,往他們車裡放了幾盒喜糖。
“姐,哥,下次再見。”
“下次見。”
“下次見。”
兩人異口同聲道,車揚長而去,直至紅色化為一點消失在後視鏡中,随因笑着從中拆了一顆軟糖放進了嘴裡,也給随嘉聿塞了一顆,又像是自言自語一般:“真甜。”
中午時分太陽勉強破開了陰雲,透出了今天裡的第一束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