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文曲樓一叙後,徐文钰曾多次派人到相府邀約,都被明姝明姝以政事纏身為由打發了去。
過了小半個月,估摸着人已經晾得差不多了,明珠又主動派人到徐府相邀。
地方依舊是文曲樓。
有了前車之鑒,她讓人提前備好了茶飲,用的正是先前醉香樓送來的薔薇露。
江南帶來的九曲仙枝她舍不得,院裡那麼多壇薔薇露放着也是放着,若隻靠她和白九二人,還不知要喝到猴年馬月去。
徐文钰原本還以為明姝把他給忘了,如今受到邀約,心中自是雀躍不已。
先前,他把赢來的藏水凝玉盤拿給看,爹還是頭一回對他大加贊賞,甚至出門在外也會提上一嘴。
别提有多風光了。
隻要抓緊丞相這顆大樹,以後保不齊能幹一番大事,讓爹更加刮目相看呢。
明姝端起紫砂壺,為二人各自斟了一盞,“前段時間政務繁忙,實在抽不開身,還望徐兄見諒。”
“哪裡哪裡,丞相大人日日為國操勞,有您這樣的好官,實乃我永安百姓的福分啊。”
“徐兄能這樣想,那就再好不過了。”明姝邊說邊拿出一隻做工精良的木匣,“今日請徐兄來,是想給徐兄欣賞一樣寶貝。”
木匣裡躺着一隻上好的金鑲玉珠镯,二十八顆玉珠顆顆圓潤通透,整齊鑲嵌在金镯的外側。
饒是見多了各種寶貝的徐文钰也眼前一亮。
明姝道:“前些日子,陛下念在我降低米價有功,賞賜了不少金銀珠寶,我左看右看,覺得這隻镯子品相最為上乘,乃不可多得的珍品。”
二十八顆玉珠在日光映照下泛着動人的光澤,徐文钰幾乎看直了眼:“當真是個好寶貝啊……”
最近他正在追求城北孫家的小娘子,那小娘子生得花容月貌,走起路來婀娜多姿,正是他喜歡的類型,可惜人家眼界頗高,說什麼隻喜歡溫文爾雅的正人君子,看不上他這樣的纨绔。
去他的狗屁正人君子,全天下女人不都一個樣,隻要送幾個貴重首飾就會不知廉恥地往男人身上貼。
若是把這個玉镯送給她……
“啪——”
徐文钰還在想那孫家的小娘子的事,明姝卻已蓋上蓋子收了回去,“我那江南的妹妹整日寫信,催我給她寄些京城的寶貝,也不知這手镯她能不能看得上眼。除此之外,陛下還賞了許多旁的物件,徐兄若是想看看,我下次一并帶來。”
徐文钰臉上的笑一時僵住。
合着對方隻是給他瞧瞧,完全沒有送給他的打算。
那降低米價的計策可是他想出來的,若不是他,哪來這麼些寶貝?如今倒好,功名、賞賜全都是對方的,他什麼都沒落着!
徐文钰心中不悅又不好發作,隻能拿過茶盞猛灌了幾口。
明姝将他的一舉一動盡收眼底,抿唇一笑道:“徐兄慢些喝,别嗆着,若是喜歡這薔薇露,晚些時候我派人送幾壇到國公府上。”
徐文钰笑得愈發僵硬。
寶貝一個不給,送幾壇破茶有什麼用?況且他隻喝酒,不喝茶,那些附庸風雅的書呆子才會喜歡這種又苦又澀的東西。
盞中茶水見底,明姝端起紫砂壺重新斟上,“其實,最近朝中又遇到了件棘手之事,我左右想不到對策,所以想聽聽徐兄的看法。”
徐文钰這下總算明白,自己這是被當成工具了,先前總說政務纏身,如今一遇到麻煩就想起了他。
真當他缺心眼不成?
他看破不說破,順着她問:“能幫上大人是我的榮幸,大人但說無妨。”
“上個月,禹州百姓到京中檢舉,說當地縣丞派人抓走了全村的男人,在一處山上私挖鐵礦,後經調查,發現這些鐵礦被偷偷送到了京城,用于私鑄兵器。”
“私鑄……兵器?”
徐文钰縱然不懂朝政,也明白這四個字的嚴重性。
明姝面色凝重地點點頭,“區區一個縣丞,不可能有這麼大的本事,若能揪出他背後的靠山,定是大功一件。不過……此事牽涉甚廣,還望徐兄千萬不要外傳,以免打草驚蛇,前功盡棄。”
徐文钰當即明白了她的意思,舉起手道:“大人放心,我發誓,絕不會将此事說出去的。”
“既如此,我便給徐兄透露一二,還望徐兄能替我想想法子。”明姝頓了頓,道,“經過半個月的調查,其實我已查到對方私鑄兵器的地方,就在城西一家名為玲珑瓷坊的商鋪,而那家商鋪,則是謝常安名下的産業。”
二十多年前,她的父親辭去禦史中丞一職,舉家遷往江南,而接任這一職位的,便是謝家家主謝常安。
禦史台大多是些安常習故的老頑固,今兒彈劾這個明兒彈劾那個,謝常安更是不遑多讓,曾多次上奏批判徐國公,半點情面也不留。
徐國公嘴上不說,心裡定是讨厭極了此人,這也是明姝把把拉出來當擋箭牌的原因。
徐文钰問:“大人既然已經知道幕後之人就是謝常安,為何不直接禀報聖上呢?”
“眼下還沒有确鑿證據證明玲珑瓷坊内在私鑄兵器,若能從戶部那裡拿到賬簿,仔細核對禹州這些年的出納,定能成為闆上釘釘的罪狀。隻可惜……”明姝歎了口氣,“我與戶部尚書沒交情尚淺,去了幾次都隻肯給我抄本,不知徐兄可有辦法幫我拿到原本?”
徐文钰這下算是徹底看穿了她的心思,戶部尚書與徐家是世交,不僅經常到府上做客,上個月還商量着想把自家的小女兒許配給大哥。
有了這層關系,他借父親之名要來賬本并不是什麼難事。
什麼千年一遇的奇才,什麼料事如神的文曲星,無非是利用别人做事,自己邀功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