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雲生依舊坐在輪椅上，張海樓正站在後面和老王頭聊天，旁邊還有一個塗着厚厚的白粉的姑娘正聽着他們的話，不時點頭，粉就會撲簌簌往下落。

江落月微微側頭，用餘光往身後看了一眼，身後依舊是那片樹林，和剛才似乎沒有什麼不同。

江落月揉了揉還有些脹痛的眉心，跟着張雲生往那邊走去，他一擡頭，就對上了林沐的雙眼。

林沐見他看來，偏開了頭。

江落月沖向這邊走來的張海樓點了點頭，走到人群後方站着。

林沐似乎是想對他說什麼話，張了張嘴，最終沒有開口。

江落月覺得自己今天腦子不太清醒，總感覺有一團霧糊在腦海中，阻攔了一些想法。

他有些煩躁地甩了甩頭，擡眼又看見了林沐那雙欲言又止的眼睛。

江落月索性直接走過去，低聲對林沐道：“你猶猶豫豫幹什麼呢？像個怨婦，有話直說。”

林沐臉上的表情僵硬了一瞬，盯着江落月看了一陣，才冷聲道：“你從西面離開的隊伍，為什麼從東面回來的？”

江落月這回真的感覺自己迷糊了，他皺着眉在周圍掃視一圈，沒有發現什麼異樣，隻能壓低聲音問了一句：“幻象？”

林沐沒答話，轉身向一邊走去，全程目不斜視，沒看江落月一眼。

江落月對着他的背影翻了個白眼，有些疲憊地呼出一口氣，他正準備找個地方休息一下，就見張雲生轉動着輪椅向他這邊走來。

因為輪椅是木制的，在本來就不平的土路上，張雲生顯得更加費力，幾乎全身的力量都集中在手上，身體前傾，使勁轉動着輪子。

張雲生餘光中瞥見江落月在看他，擡頭有些難堪地沖他笑了一下，開口解釋道：“老毛病了，小時候落下的病根。”

江落月點了點頭，沒說什麼刺激人的話，少見地安靜下來。

張雲生停下轉輪子的手，又恢複了往日的風輕雲淡，他彬彬有禮地沖江落月欠了欠身，才再次說道：“我們之後可能要往南邊走很遠，才能走出這片森林，我來通知你一聲，到時候不必着急，跟着我走就好了，我會平安把你們帶出去的。”

江落月看着張雲生再次費力轉起輪椅，開口正準備說些什麼，就見張海樓已經注意到這邊的情況，快步走過來替張雲生推起了輪椅。

張雲生微笑地沖他點點頭，轉頭又對另一個人說起話。

沒過多久，衆人休息好了，又開始啟程。

江落月依舊墜在衆人身後，不緊不慢地走着。讓他奇怪的是，他隻感覺越走自己的頭腦越不清醒，就好像是要睡着了一樣。

就當他真的要睡着時，突然感覺有人拍了他肩一下，江落月猛地一驚，差點跳起來。

江落月猛地轉頭，就見林沐正一臉嚴肅地站在他身後。

江落月平複着胸腔裡劇烈的心跳，他沒好氣地開口說道：“你幹嘛？吓死妖了。”

林沐隻是緊皺着眉頭，沉沉地看着江落月，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江落月就算再遲鈍，這回也意識到什麼。

“是迷境。”江落月沉聲道。

林沐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他隻是有些煩躁地皺了皺眉，從繃帶縫隙中看向前面的路。

“你去幹什麼了？”林沐沒來由地問出這一句。

江落月随口道：“不熟，不說。”

林沐沒吭聲，隻瞥了江落月一眼，就又目不斜視地看向前方。

江落月本想着吊一下林沐的胃口，見他這樣，剛才的興緻一下子被沖散了，隻翻了個白眼，在他身後不情不願道：“沒去哪，就想看看抛棄你們能不能自己走出去，結果被黑氣趕到這了。”

林沐聽到這話，視線微垂，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江落月見這個陰沉的家夥又不說話了，索性也懶得理他，隻想盡快理清腦海中紛雜的思緒。

他感覺自從被黑風碰過之後，自己就像得了老年癡呆，怎麼都沒法安靜下來思考。

“可能是魔。”林沐沉聲開口。

“什麼？”江落月沒緩過神，聽見林沐的話後，聲音略大了些，前面的人紛紛轉過頭看他，就連隊伍最前面的張雲生都轉頭看了他一眼。

林沐徹底沒了和江落月說話的想法，他閉上眼，像是在養神。

江落月終于反應過來林沐剛才說了什麼，他瞪大眼，盯着林沐的側臉看了一陣，這回他的聲音倒是有意識地壓低了：“是我想的那個魔嗎？”

林沐估計是覺得他有些弱智，依舊沒理他。

江落月繼續自顧自道：“傳聞上次魔族出現，屍橫遍野，方圓百裡生靈俱滅。”

“魔族主攻心，難怪。”江落月感覺自己腦海中清明了一瞬，突然想清楚了什麼，“黑氣是魔氣溢散所緻，那我聽見的嘶吼，估計就是在場衆人内心中暗的一面了。”

林沐聽到這，睜開眼看了江落月一下。

“哎，對。”江落月突然轉過頭，林沐以為他又想到什麼關鍵信息，正準備認真聽一下，就聽見江落月道，“你剛才怎麼閉着眼走路，這是什麼特異功能？”

林沐裹成僵屍的臉上似乎露出一絲無語，他轉過頭，徹底不理江落月了。

江落月見他沒回答，也不甚在意，隻是越看周圍，越覺得可疑，甚至偶爾樹蔭投下的陰影也能讓他覺出一絲不凡。

他們一路向南走去，路上卻沒一個人說話，一時安靜地可怕。

江落月直覺這樣一定會出事。

果然，在不知道是誰的一聲尖叫突兀響起後，衆人還未來得及準備，就被一絲絲突然出現的黑氣打亂。

江落月擡眼看向天邊，果然見那一團黑氣正向這邊跑來。

江落月沉下臉，面色凝重地盯着那一團黑氣，他知道如果讓那一團黑氣過來，自己或許能逃脫，但在場衆人估計都得交代在這。

江落月深吸一口氣，手繞到身後，慢慢變成爪，靜待黑氣到來。

他順手在周圍輕抓了兩下，空氣四散開來。

黑氣就在這時到了，沒有任何猶豫，直直沖向江落月這邊。

江落月眉頭微擰，小聲道了句：“還挺記仇。”側身飛速倒退，避開黑氣的攻擊。

但他剛退出幾米，立刻就意識到不對，黑氣并沒有像之前一樣快速沖過來，而是向旁邊四散開。

等江落月停下時，黑氣已經一轉，正好将除江落月外的其他人籠罩在其中。

江落月似乎能從黑氣身上看見一絲狡黠的笑，在空氣中更加猖狂地嚎叫，發出挑釁一樣的聲音。

江落月見狀，挑起眉，以一種俯視的角度回給黑氣一個輕蔑的眼神，接着沒有任何猶豫，轉身就跑。

黑氣的嚎叫似乎停了一瞬，有些難以置信地看着落荒而逃的江落月，像是在目送他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