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在大梁朝最初,還保留着上個王朝的影響,女兒還未完全淪為工具,享有部分繼承權,公子王子的稱呼并不是男子專屬,而是子嗣之意,王的孩子皆稱王子,公爵之子皆稱公子,所以諸嫡比君在最初,沒有男女的分别,女公子也為小君,有的還能享有實際封地。
但七百多年過去,随着權勢的起伏,有了公主與公子的區别,公主的政治地位逐漸下降。
後來,庶子也并不都是普通姬妾所生,還有可能庶子的母親也是他國的公主,庶子也有了支持的勢力,諸嫡比君的繼承規則也逐漸被打破,隻流于表面。
在鄭國已經有君夫人和嫡長子的情況下,缙國還嫁了一個公主過去,就是打着缙國公主生下孩子後,扶持她的孩子上位從而控制鄭國的主意。
按人質的要求而言,各國的質子應當是本國最有受寵或者最重要,最有希望繼承王位的人,通常都是諸嫡公子王子,但鄭恕是個意外。
鄭恕名義上的父親——鄭國國君鄭鲢,不甘心被齊國控制,尤其他的大舅哥齊王還給他戴了頂舉世皆知的綠帽子,于是又娶了缙國的公主,樂于看齊缙兩國相争。
鄭國國君鄭鲢看她不順眼,又不想太順服缙國,就利用諸嫡比君這個理由,讓她以鄭為氏,稱為公子恕,稱鄭恕是他和君夫人嫡出的唯一女兒,諸嫡比君,她也能代表鄭國,當成質子扔來缙國。
缙王當然不滿,但缙國的公主已經嫁過去了,也就忍了質女這件事,何況鄭恕其實有可能真是齊王的女兒,齊王還沒有子嗣呢,對鄭國無關緊要,對齊國齊王可未必。
不過她這個名義上的鄭國質子,并沒有其他正兒八經有分量的質子應有的待遇就是了。
深秋的風帶着隐隐寒氣,鄭恕身上有傷,暫時沒有去學室學習,隻在家中用小刀刻字,沒有醫者,受傷隻能自己忍着,好在她之前憑借着上輩子的記憶制作了一些傷藥,用藥之後感覺好了很多。
她在家等了幾日,也沒等到卉岸和衛共的報複,傷好之後就在家裡練習劍術。
據說她現在這個身體,從生下來就一直處于沉睡狀态從來沒有醒過,沒有神魂的存在,僅靠她的母氏收羅天下奇珍給她吊着一口氣,也因此她是齊姜兄妹相親生下的孽胎的傳言天下皆有。
雖然都傳鄭恕是齊姜兄妹的孽胎,但她其實并不知道自己的生父到底是誰,隻知道穿越過來後她的身體很虛弱,且仍舊與嬰兒一樣需要學習走路、說話等等,在鄭宮養了兩三年有所好轉,就被扔來當質子。
一年前齊王給她送來一個叫焦斛的當世遊俠當師傅,教授她劍術,練習劍術最開始的目的隻是為了強身健體,後來才加入自保的目的,身體能活動的情況下,她每天都會練習劍術,等師傅焦斛回來,就要開始教她劍術實戰了。
等了一個多月後,趕在下雪前,師傅焦斛回來了,還帶了一個小少年。
少年眉清目秀皮膚白嫩,圓潤的面龐無甚攻擊性,穿了一身幹淨的厚衣裳站在院子裡時,神情悲凄,還有些令人憐憫的無辜,見到鄭恕出來,眼中還有些警惕和驚恐。
鄭恕抱拳向師傅焦斛行禮,“師傅回來了。”
遊俠焦斛年紀不大,十八九歲而已,有一身好武藝,劍術超群,頗負盛名。
焦斛左手右手各提一大袋黍米,對鄭恕“嗯”了一聲,“門外馬車上還有菽粟和布匹。”
鄭恕應了聲“是”便出院門去搬東西,進來時衣着幹淨的小少年還站在原地,鄭恕好奇地打量他,看他衣着整潔面容清秀,不像餓過肚子的人,倒像公室貴族的孩子,又為何會和師傅焦斛出現在這裡?
焦斛是當世遊俠,行蹤不定,據他所說齊王有恩于他,曾召他入朝為官,他不肯屈從權貴,于是齊王讓他來教鄭恕劍術必要時候保護鄭恕安全。
但鄭恕感覺焦斛并不喜歡自己,每次來都是給她帶了必要的糧食物品,小住一段日子,教她劍術讓她自己練習然後便去往别處遊曆,過一段日子又再回來。
東西搬完後,焦斛發現鄭恕正打量那小郎,向鄭恕介紹:“這是你師弟,陽佟。”
又告訴陽佟,“這便是你師姐,鄭氏叔妫,在缙質子恕。”
這便是鄭恕最讨厭的一點,此時代男稱氏以别地位,比如王族公族以國為氏,而女稱姓以别婚姻,女子不必有名字,隻需以孟仲叔季加姓便為代稱。
她在鄭國姓妫,但妫姓之人何其多,排行為叔的也不少,喊一句叔妫能同時有許多人應,但焦斛卻總将她稱作叔妫。
陽佟上前拱手向她行了一禮:“師姐。”
鄭恕淡淡“嗯”了一聲,面向這少年,喚了一句:“師弟。”
向姬還在做飯,焦斛便趁此時過問鄭恕的劍術,鄭恕在他面前演示了一遍,焦斛點了點頭,以示可以。
待到飯時,向姬越門而出笑晏晏喚幾人用飯。
低矮的案上,粟米散發出谷物的香氣,焦斛不僅帶來的米糧,還帶來的雞鴨魚等多種肉類,幾人分别入席,焦斛看了眼案上飯食,開口問:“我帶來的雙耳陶罐呢?”
向姬指了指一旁的櫃子,“在那裡。”
焦斛将陶罐拿來,放到鄭恕面前,“這是你……”
他不知道該怎麼對鄭恕稱齊王,便改口道:“這是齊王讓帶給你的,路途漫漫耽擱日久,恐不能長放,你盡早吃了。”